第32章 第三十 法律援助(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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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春汛如期而至。

古鍾喜歡把崇河這條河與長江對比,這樣一比,古鍾的印象就鮮明了,如果說長江是一個沉穩的中年漢子,那崇河河就是血氣方剛的青年人;如果說長江是一個腹有詩書的大學者,崇河河就是一個剛進大學門的天之驕子。看著崇河河披荊斬棘,吞吐著山石樹木滾滾奔流,古鍾心頭湧動著到木排上去的衝動。

去年冬季開始,郭勇做的事就是收購木材,他偶爾來看看古鍾,把古鍾手頭積攢的工資拿去,告訴古鍾收購木材的數量。他神秘地對古鍾說,隻要桃花水發,我就把山裏木頭賣掉,你就可以得到錢了。古鍾說自己想與他一起放排,郭勇堅決拒絕,說,這不是你做的事,你等著拿錢就是。

一天深夜,古鍾聽見房門被敲響,問是誰,外麵人答應了,他聽出是郭勇的聲音,趕快摸著打火機點燃煤油燈,開了門。

郭勇全身透濕,呆呆站在門外,古鍾把他往屋裏讓,從箱內找出一套衣服給他換了。古鍾提提開水瓶,還有水,用一個茶杯倒了給郭勇喝。

郭勇用毛巾擦幹頭上的水,怔怔看著古鍾說,我們的樹被沒收了,錢打水漂了。

古鍾的心被揪了一把,自己一共給了郭猛260元錢,那可是牙縫裏省出來的,怎麼打水漂呢?

初春的夜晚,寒氣凜冽,郭勇打了幾個哆嗦,古鍾趕快叫郭勇躺被窩裏去。

郭勇靜了一陣,說,我整個冬天就是買樹,一共收購了20個方。我想,賣給林站,每個方掙不到10元錢,如果偷過檢查站,送到山外去,一個方就可以掙20多元,於是一棵樹也沒賣,就等著桃花汛的到來。這幾天汛期,水猛,我趁著深夜趕著木排下水,到檢查站時,見燈熄了,狗也沒叫,我就大膽去推檢查站設在河麵上的木排杠,沒推幾下,河岸上幾個人就亮起手電筒大吼大叫,要捉偷過杠的。想到你的錢都在我手裏,我拚命用肩膀頂、用雙腿壓,想把我們的木排漂過去。那些林站的也不要命,一手拿電筒,一手提著竹竿就從排杠上過來抓我。看看實在沒辦法,我跳進水裏逃走了,木排被他們收繳了。

就在這麼一個晚上,就在驚濤駭浪的河中,郭勇經曆了怎樣的搏鬥,古鍾想想就知道。他想怪郭勇,你收了樹到林站賣木材就行,為什麼貪圖掙錢多去偷運呢?現在雞飛蛋打,本錢都賠了。幸虧還跑得及時,如果被林站的抓住,衝著20立方這個數量,就該坐牢。隻是,借著煤油燈昏黃的光,可以看見郭勇的嘴唇打著顫,估計是河水凍的,不忍心說他。

郭勇說,我自己的本錢虧了不要緊,想到你兩百多元錢在我這裏,那可是你一份一厘攢著的,本來想給你掙一點,現在卻要賠光,我當時想把林站的人打倒水裏去,看他們人實在多,知道打不過,我就跳水跑了。古鍾說,幸虧你沒打人,不然偷運木材加妨礙執法這兩個罪名就叫你蹲幾年牢房,錢去了,還可以掙,隻是我們要正大光明掙。

這錢難掙,郭勇說,你知道多少山裏人在砍樹時殘廢了身體,又有多少在水裏滾的人最終還是鬥不過水,死在水裏。我今晚命大,保全了身體,能活著與你聊天,我高興的。古鍾聽見一向樂嗬嗬的郭勇說起這些話,不由得沉默了。

山林間傳來夜鳥的哀鳴。

已經是深夜,古鍾與郭勇毫無睡意。煤油燈結起一個大大的燈花,古鍾用一枝鉛筆捅捅,燈花掉在桌上。古鍾說,你去外麵打工吧,我在廣東那邊看見到處是工廠,到處建高樓,都會要人的,你身強體壯,做那行都能找點事,自己聰明些,還可以找到發展機會,我覺得比呆這裏好。你想想,這樣天天砍樹,賣樹,山上的樹總有被砍光的時候,到那時怎麼辦?你年輕,要為以後的日子著想。郭勇說,我也厭煩了這種生活,想帶老婆出去跑跑,自己文化低,就去工地上做,苦是苦,也算見了世麵,比呆山裏強。去年過年時節,我在渡口遇見了櫻子,人變漂亮了,披著長頭發,穿著花短襖,緊身褲,兩個耳環亮晶晶的。她說自己已經在廣州打工,廣州與家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要郭勇去看看。

古鍾調侃郭勇,你那時是不是對她有意思?郭勇說,就是心頭喜歡,故意去逗她,不過現在見了她,我可是不敢看,我與她不是一個檔次了。古鍾安慰郭勇說,你隻要出去了,一定會活出新的人生。

郭勇說,我就想去掙錢,我掙到第一筆錢,就還你給我買樹的錢。你那麼相信我,我不能把你的錢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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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總會給人無限希望,就好像那些冬眠的竹林,看著葉子黃了,竹竿清瘦。可是,一場春雨悄然過去,大地萌動,筍子就像趕約會似的爭先恐後頂開泥土,展露調皮或羞澀的容顏,倩倩嫋嫋挺立在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