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參加新聞培訓班
1
什麼都沒有發生,那篇財稅稿就像一粒石子扔在水中激起一圈圈波紋,太平鎮、朱書記和鎮裏其他的人都在波紋中,而我站在岸上,像一個調皮的孩子研究著自己的作品。以前,我和我的夥伴們往水裏扔下一粒石子,從來沒有想到有多少魚會被卷進波紋裏,暈乎著,興奮著,隨波逐流著,這次,我卻體會到一粒石子的重量。
我依然教著自己喜愛的課,陪著聰明伶俐的學生快樂學習。
父親自我懂事就告訴我,世上手藝千萬種,唯有教書、醫生好。他說,不論太平盛世還是生逢亂世,教書、醫生都是大家需要的,這兩門手藝發不了大財,也一定餓不著。這就是我初中畢業,父親主張我報考師範的原因,當然,師範不要書學費還免費提供食宿,對我的家庭來說無疑具有巨大吸引力。
我在師範接受的理論是,“教師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教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等,我總覺得,這是旁人給教師下的定義,畢竟沒有教師自己的體會深。我從事教育時間不長,但是,我深切感受到,作為一名小學教師,我麵對的是一個個純潔的心靈,學生們展示給你的是一張張白璧無瑕的紙,老師就是第一個在上麵畫下一副畫、寫下第一個字的人。於是,我小心翼翼舉著筆,不敢輕易著筆。
我對自己嚴格要求,也容不得學生亂來。我是這樣思考的,老師精心繪下的圖畫,你做學生隨意一筆,就有可能叫老師全功盡棄。
兩個學生“鬥腳雞”出事了。“鬥腳雞”是農村孩子經常玩的一種遊戲,用手盤起義隻腳,另一隻腳跳躍前行,用身體衝撞對方,腳先掉地或身體倒地者為失敗。這種遊戲有一定風險,但是農村學校沒有什麼運動器材,教師隻能聽之任之。
三年級的男生王小牛與同班同學朱清玩“鬥腳雞”,王小牛猛烈一擊,朱清仰麵倒下,糟糕的是,他的腦袋撞在花壇的磚頭邊沿上,鮮血立刻流了出來。圍觀的學生驚呼著,我與其他教師奔出辦公室。
朱木生老師一見,臉色鐵青,跑進辦公室舉著一把椅子出來,對著呆站著的王小牛劈去。我一見,嚇了一大跳,馬上用手一擋,感覺到手臂痛得夠嗆。我看著朱老師。他沒有道歉,見沒有擊中王小牛,破口大罵,你要是把我孩子弄個三長兩短,你十條命也賠不起。旁邊老師一見,有的趕快拉朱老師進辦公室,有的慌張圍著朱清。我忍著痛,叫馬上送朱清去包紮。見一個男老師把鮮血淋漓的朱清安置在自行車後座上遠去了,才來安慰傻傻站著的王小牛。我沒有批評他,一個三年級的學生部可能是故意惹事的,既然是意外,何必抓著不放。我隻是拍拍王小牛肩膀,說,以後注意,不要在花壇邊、階沿邊這些危險地方玩遊戲了。王小牛不哼聲。我的手臂生痛生痛,於是想起憤怒的朱老師,我悄悄對王小牛說,你與朱清是好朋友,你看他流那麼多血,記得回家告訴爸爸媽媽,叫他們拿點東西去看看,雞蛋、白糖都行。王小牛爽快答應,連連點頭。我放心走進辦公室。朱木生老師翻著教材,頭也不抬。我挽起衣袖,見右小手臂腫了一塊,青紫,很醒目。旁邊的老師見了,說,古老師,你也去用用消炎藥吧。我拒絕了。我盯著朱木生老師看,他把教材翻得唰唰響,隻是不看我。我想,如果不是我擋著,現在,公安局的警車該到學校了,你怎麼怨起我來?見他那個樣子,我強忍著不與他理論。隻是大聲說,朱老師,我已經告訴王小牛,他爸媽會去看朱清的,你不要太擔心,孩子用藥就會好的。朱老師說,他十個也賠不了我一個,你怎麼擋著呢?
第二天上早自習,我到王小牛教室,見他正讀書,就問,你爸媽有沒有去看朱清呢?王小牛點著頭,看了。我放下心,進辦公室找到朱木生老師,笑著問,王二牛父母買的什麼看朱清?朱老師橫了我一眼,誰去我家看了,鬼毛也沒見一根?我一聽,懵了。王小牛哦王小牛,你這不是挑撥我與朱老師關係麼?
我扯著王小牛進辦公室,問,你父母去看朱清了麼?他呆呆看著我,不哼聲。朱老師怒視王小牛,哼了幾聲,王小牛嚎啕大哭起來。手臂的傷痛得厲害,我望著朱老師冷漠地神情,看著麵前裂開嘴巴大哭的王小牛,想著這解不開的糾紛,怒火中燒,揮著手,打了王小牛一巴掌。王小牛一扭身,邊哭邊跑出校門去。
我強忍著怒火,騎上自行車追,卻見王小牛跑到山上樹叢中,不見蹤影了。我趕到王小牛家,鄰居把王小牛父親從田裏叫回家,這是一個壯實憨厚的漢子,渾身沾著星星點點的泥。聽我說明來意,他憨厚笑著說,這個鬼東西,回家根本沒與我們說,老師批評一頓就跑,由他跑去,看能餓幾餐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