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五年了,班長陶天磊提議聚會。由於我曾經是生活委員,所以聯係女同學的任務落到了我的身上。很奇怪,陶天磊給我打電話時,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靳靳,倒不是因為她高中畢業就出國了,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想班裏同學,像我一樣的絕對不在少數。在擁擠的人群中,總有一個人無緣無故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即便她自己對此毫不知情。高中三年我都默默地喜歡著她,但現在,我看了看手機頁麵上陳晨的照片,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靳靳16歲之前姓趙,上了高中,她爸因為有小三兒和她媽離婚了。離婚後很長一段時間,她媽都瘋了一樣,見人就哭訴痛罵她爸。相比起來,靳靳倒是很淡定,她甚至偷偷偽造了她爸的簽名,自己到派出所改了姓。從16歲開始,她和她媽一個姓:靳。
這一切我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因為我們家原來就和靳靳家住一個大雜院。靳靳她媽剛離婚那會兒,我媽幾乎天天都在她家,不停地聽靳靳她媽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什麼:“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他們丫挺的遲早遭天打雷劈”之類的話。我有些煩,但更有些擔憂地看著來我家和我一起寫作業的靳靳。沒想到,她很平淡,還對著我笑道:“聞拓你信嗎,我媽下一句準說‘趙誌勇別以為我不敢,逼急了我拿刀捅了丫挺的’”
說完,靳靳哈哈大笑,我卻像見了鬼一樣瞪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後來,田村這邊兒拆遷,我們院子裏三戶人家都搬走了。靳靳她媽充分發揮了罵她爸的優勢,死活不搬,還天天上訪鬧事。政府明顯比靳靳她爸好說話,多補貼了她家20萬,我媽常耿耿於懷,感覺自己又不是不會抹脖子上吊,怎麼當時就一點兒覺悟沒有。再後來,我們讀完高中
,成績還差不多的靳靳突然就出國了。出國前,靳靳她媽還給我媽打電話,說是一起吃頓飯。我媽由於正苦惱我高考考的不理想,當時就義憤填膺地拒絕了。這是唯一一次我覺得父母離婚也並非不是件好事兒的刹那。
要來靳靳的電話的時候,已經半個月過去了。我趁公司中午吃飯的時候,站在國貿15層的辦公室裏,撥通了靳靳的電話,幾聲“嘟嘟”之後,一個慵懶的女聲響起:“喂……”。
我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咽了口幹沫,問道:“靳靳,是我!你還能聽出來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試探著問道:“聞拓?!”
我笑道:“是啊!你還真聽出來了。”
靳靳哈哈大笑:“你這聲音,化成灰我都認得。”
多年不見了,她依舊開朗,我們在電話裏彼此擠兌了一會兒,兩個人興奮地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
“聞拓,咱們聚聚吧!”沒想到靳靳居然率先開口約我,上高中時,無數男生想約她,以至於她養成了一種誰也瞧不上,倍兒清高的德性。
我有些激動,一口答應:“行啊,咱約個日子吧”。
“甭約了,就今天吧!”靳靳似乎高興壞了:“你在哪兒?我在西城,下了班我找你去。”
……
掛了電話,我說不清是高興還是感慨。一直以來,我對靳靳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既喜歡,又覺得有些生氣。她從不明白地拒絕任何一個貼上來的男生,卻總拿我當擋箭牌。下了晚自習,我要等她一起回家,上完體育課,我要負責幫她抬墊子,更搞笑的一次,她肚子疼,給我發短信讓我幫她買衛生巾!我捏著十塊錢,像流氓一樣抓過衛生巾,扔下錢就跑,連身後服務員喊我:“找錢”都不敢回身。
在她出國之前,我一直以為那是女生對喜歡男生的小膩歪,但是,她一走再無音信,我知道自己其實就是******傻瓜,被這姑娘涮了三年!
約定的時間要到了,我在廁所裏仔仔細細擼平襯衣上每一個褶子,那種鄭重其事比第一次去陳晨家還要緊張。餐館外,我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最優雅的氣質,最從容的範兒,走進了位於朝陽門外豐聯廣場的一家館子。
剛走進大廳,隻聽靳靳那略微尖銳的聲音興奮地喊道:“聞拓!這兒呢!”
我順著聲音望去,頓時覺得有些眩暈,她還是那麼鮮豔燦爛、美好單純。
“聞拓!”靳靳笑得一雙眼睛完成了月牙:“我真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你是咱們辦第一個和我聯係的同學!”
我誇張地一咧嘴:“您都是海歸了,我們這些村兒裏人誰好意思和您聯係啊!”
聽我這麼一說,靳靳有些不好意思,她神情突然有些黯淡,撇過眼去,說道:“什麼啊!你們都忘了我了。”
我“嘿嘿”幹笑了幾聲,一麵將手包放好,一麵問道:“快說說你這五年混的怎麼樣?一個電話都沒有,校友錄也就見你剛走那幾天留了幾句言,再也看不見你登錄了!”
不知是餐廳內光線暗了,還是我多心,總之在我眼裏靳靳的笑容逐漸變得黯淡,並終於嚴肅起來:“我還能怎麼樣,就瞎混唄。別說我了,你這些年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