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風聲(一)(1 / 1)

由於東齊相對來講地處偏南,所以即便已至十月中旬,仍然綠意蔥蔥,帝丘行宮裏的宮人們也隻是穿著秋裝,一眼看去,水袖微擺,清逸慢拂,如若不是那日益累積的壓抑陰冷,當真叫人以為是天人臨凡,普澤眾生。

在黃昏最後一抹餘光沉入地底之後,一盞盞散著幽黃光影的宮燈便亮了起來。

沐小雨緊了緊不住裏灌風的衣領,跺跺腳,接過遞來的茶盤,踩著碎步朝著含露殿行去。

頭頂上一幅幅精筆勾勒的壁畫在昏黃的光線裏,美感盡失,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仿若一隻隻張著血口的獸,猙獰著呲開陰森的獠牙。

低垂著頭,換上一張麻木的臉,沐小雨便和那些個與她擦肩而過的宮人們再無二致,因為在這看似華美堂皇的深宮裏,沒有一個人身上有活著的氣息……

不遠處便是含露殿的大門,沐小雨進去之後,腳步一頓,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這才輕舒了一口氣,然後步子一變,轉過一個抄手遊廊,探身閃進了一間不起眼的房內。

在確認門外無人隱匿之後,沐小雨端著茶盤步入裏間,抬袖攏起一盞熒熒燭火,湊到麵前畫著竹文釉彩的瓷壺旁。

嘴角揚起,沐小雨輕輕揭起壺蓋,果然在裏麵看到了一封牛皮紙密封著的信筏。

是誰跟她說這流凰無所不能來著,看吧,她把消息遞出去都五天了,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才等來了答複,搞得她還以為陌顏真就是神一般的人物了,鬧了半天,在守備如此森嚴,關卡重重的皇宮裏,他即便探進了爪子,也照樣伸展不開。

想到這裏,以往被欺壓被恐嚇的淒然似是得到了極大的撫慰,老早被她縮起來的膽子又冒了出來,她不禁得瑟的昂了昂頭,心說,陌顏你這小子有什麼好猖狂的,姑奶奶我鄙視你,總有一天,姑奶奶我會代表月亮星星滅了你丫的……

抽出信筏,發現總共有兩頁,沐小雨把燈又移的更近了近,這才看清了上麵的字跡。

十年前,國君韓王移居帝丘,自此對政事日漸排斥,整日沉迷於煉丹道術,收羅奇門詭計,不久之後大權旁落,朝臣動亂,集成幾大黨羽,紛爭不斷,此間各派為了進一步擴大自身的權力範圍,曾展開過一輪極徹底的清洗,而其中最為慘絕人寰的一樁便是卓門謀反。

一夕之間,廣陵卓門一氏全族被滅,上至當朝太傅,下至小門草民,總共一千三百餘口人命被立斬於東門菜市,血流成河,綿延三裏而不絕,以致東門之外再無黃土,全被鮮血浸透,刨至地下數尺仍不見正常土色。

看到這兒,沐小雨徹底震驚,流凰的消息向來嚴謹,可見這紙上的東西沒有半分的虛誇,一字一句均為事實,那麼,當年埋葬掉一千條人命的東門,該是怎樣的一副慘象。

定了定心神,沐小雨接著看下去,卻見一人名被單獨列出。

卓衍,卓太傅獨子,幼時曾入宮與皇室子女一同接受教習,期間做過武德公主的伴讀,與五年前的謀反一案中,同其父一起被誅殺於東門。

而其後的寥寥的幾句話,卻是讓沐小雨瞬時驚得站起,倒抽一口冷氣,周身寒意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