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固地處三條河流之間,地勢低窪,其間隻有幾片高起的山丘,而衛河與洹河的交彙處已被吳起挖開,洶湧的河水源源不斷的流入馬固盆地,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湖泊。
這日清晨,龍賈率領的十二萬梁軍出馬固,剛一靠近衛河,便看見了洶湧而至洪水,大驚之下,龍賈反應也是極快,命令大軍互相靠攏,集成一團,以免被水衝走。
同時率領大軍就近攀上一片高起的土丘之上,在土丘四周用運水車和運糧車圍起一道臨時的堤壩,並扯下所有的旌旗,包裹泥土,壘在車重之後。
梁軍雖然暫時脫離了危險,損失卻是十分慘重,不少攏在一起的梁軍士卒,整團整片的被水衝走,損失達到8000餘人,而運糧車上的軍糧早已被情急之下的梁兵扔到水裏,攀援著糧車躲避洪水,可以說,現在的梁軍沒有一粒糧食了。
小小的一片山丘隻有幾百畝地大小,此時卻容納了十幾萬人,遠遠望去,原本綠色的山丘,變成了一片灰黑色,彷佛大海上的一處火山岩島,孤零零的漂浮在水麵。
此時已經是被困的第三日早晨,山丘上的梁軍可謂無限淒涼,手中的長劍、長戟和長矛早已丟在了水中,人人渾身濕透,潮冷的麻布衣緊緊繃在身上,嘴唇被凍得青紫,渾身不住顫抖,而更讓梁軍絕望的是,數日下來,顆粒未進。
龍賈的右腳,在推車重的時候被車輪碾過,腳骨折斷,受傷不輕,此時正步履蹣跚的穿行在梁軍之中。
可是遍地的梁軍,卻沒有一個士卒站起向龍賈行禮,甚至沒有人對這個率領十幾萬大軍的最高統帥瞄上一眼,人人都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坐在泥濘的泥土上,更有不少梁軍蜷曲在地,不住呻吟著,顯然是受了風寒。
龍賈忍著腳上傳來的劇痛,仍然一瘸一拐來回巡視,身後的龐絹再也看不下去,伸手扶住龍賈搖晃的身子,說道:“將軍,歇一下吧,你的腳。。。”
龍賈一甩手推開龐絹,喝道:“我要讓我的將士們看到,他們的主將還站著,我軍還有希望。”
龐絹還是走到龍賈身邊,扶住他的手臂,低聲說道:“將軍,我已找到十幾名水性較好的士卒,讓他們遊水出去,到鄴郡求救了。”
龍賈頹然搖了搖頭說道:“這大水是衛軍蓄水決堤所放,衛軍必然早已封鎖了到鄴郡的通路,公孫衍能否收到我軍被困的消息,恐怕很難啊。”
龍賈舉目望著茫茫的大水,目光慢慢變得呆滯。。。
正在這時,忽然遠處白晃晃的水麵上出現了一條黑線,顯然是有人向這邊駛來,隨著黑線慢慢逼近,山丘上的梁軍也都看清了,那是由木船和木排混在一起的一支“船隊”,每個木船和木排上都站著一些人影,也向山丘這邊遙望。
梁軍出現了騷動,不少士卒率先站起,向遠處望,隨著幾人大聲喊道:“船來了,船來了。。。”山丘上下的所有梁軍都“騰”然站起,好像猛然複活了的一堆雕塑,朝著“船隊”大聲呼喊起來。
隨著“船隊”越來越近,所有歡呼的梁軍又猛然呆立在地上,喜悅的表情全都凝固在臉上,伸起的手臂停在了半空,忘記了放下,剛才還如翻滾的沸湯一般的場麵,忽然變得死寂下來,原來,眾人都已看清,木船和木排上站著的人,都是身穿著衛軍的服飾。
梁軍不少盡職的校尉,連忙呼喊著自己的部下,準備列起戰陣。
眾人你推我搡,擁擠不堪,一陣大亂後,勉強排的整齊了一些,但是,當眾人互相看到空空如也的雙手時,頓時傻眼了,十幾萬的大軍,出了個別軍官還有一把長劍以外,什麼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知道,完了!手無寸鐵,如何進行廝殺,衛軍幾乎不用上岸,隻遠遠射箭就能至梁軍於死地,全軍覆沒就在眼前了。
這時,不少梁兵帶著絕望,紛紛跳入水中,雖然這湖泊十分寬廣,沒有極好的水性,很難遊水逃出,但這畢竟是唯一的生路啊。
衛軍“船隊”駛到兩百米以外了,木排上衛軍的麵容已經十分清晰,但見所有衛軍手中既無劍戟,也無弩箭,同樣是空空如也,不少正要跳水的梁軍紛紛停了下來,駐足觀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