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近新春,期間王屏南常與謝家昌等來往,品酒論世,情誼愈深。一日,謝家昌閑散無事,便遊至王屏南處。適時屏南待客,見家昌突至,甚喜,延其上座,道:“吾友黃昌儒。”客人起身致意,道:“在下韓煥榮。”王屏南笑道:“煥榮弟為美資公司經理,今日特來送婚帖。”韓煥榮道:“既黃兄為屏南兄摯友,即韓某之友,小弟之婚禮,望黃兄賞臉。”謝家昌欣然答應。
過數日,謝家昌隨王屏南往大華飯店出席婚禮。原來韓煥榮夫婦皆為基督教徒,已先於教堂舉行基督教式婚禮。而後一行婚車招搖過市,許久才至大華飯店。其時跳舞廳已布置得富麗堂皇,眾賓客皆引頸等候。忽樂隊奏起結婚進行曲,韓煥榮身穿婚禮服,胸戴彩花,由男儐相陪同而入。須臾,新娘身穿紅色旗袍,手捧一束粉紅玫瑰,徐徐入內,難抑羞澀喜色。眾人皆歡天喜地,夾道相迎。謝家昌忽見女嬪相身穿白色錦袍,容色婉娩,一顰一笑,有天人儀態。欲要細看時,一行人已往廳內去了。眾人擁擠跟隨,至廳內觀禮。婚禮由王屏南主持,證婚人宣讀證婚書畢。女嬪相挽著新娘,綽約在側。新郎新娘相對一鞠躬,而後向證婚人、主婚人及來賓各一鞠躬。禮畢,數紈絝子弟爭相上前,向女嬪相大獻殷勤。謝家昌暗察女嬪相,頓覺此人貌似餘楚聲。白衣佳人被眾紈絝糾纏,不勝其煩,頻頻走動。
時有一遊戲節目,由女嬪相拋繡球,搶得者可陪女嬪相合唱一曲。繡球既出,一陣騷動,謝家昌接著白衣佳人所拋之繡球。眾人皆擁謝家昌向前。謝家昌心生怯意,退避不想上去。王屏南招手道:“昌儒,且上前來。”女嬪相大驚,急問道:“昌儒在哪?”王屏南道:“黃昌儒,我之摯友。”謝家昌蹭上來。女嬪相驚視家昌,顫聲道:“你是謝家昌!”謝家昌默然注視,淚盈滿眶,不能自持。王屏南匆匆上前,立於兩人之間,道:“小姐看錯人了,此人為黃昌儒。”女嬪相推開王屏南,抱著謝家昌大哭:“你是我的昌儒!你答應罷!”謝家昌道:“今能與你重逢,死而無憾。難得你還掛記著我,我已無所畏怖!”餘楚聲哭道:“你若要離開我,我就去死!從此我不讓你離開我半步,否則你就撕碎我罷!”眾人皆大驚,不明緣由。
新郎新娘上前相勸。新娘道:“楚聲為我同窗舊友,自見將軍,便心隨將軍,對將軍念念不忘。自傳昌儒棄世,仍不絕對將軍之念想。勸婚者無數。楚聲常含淚言:‘我的愛人在天上!’隻為將軍,楚聲欲終身不嫁。今與將軍重逢於我大喜之日,豈非上天之意!”餘楚聲執家昌之手不放。新娘笑道:“上天安排你二人相見,你還怕他逃了不成?”餘楚聲破涕為笑道:“素媛不知我之艱辛,我就怕他逃掉了!”素媛笑道:“自複旦畢業,我留校任教,你為《大公報》記者,你我雖不常相見,卻知你相思之苦、時日之難熬。”楚聲聽了,羞澀不已。素媛又道:“若論貌相,楚聲當為女中之魁;然其性情剛烈,尚未見與其相媲者,將軍應善待之。”時其兄在側聞言,冷然道:“我妹大婚之日,哭啼哀訴,甚是不吉,望諸位以婚禮為重,其餘舊情新怨,閑時再訴未遲。”原來素媛之兄名喚鍾素銘者,自少年起暗戀楚聲,長成之後屢向楚聲表情達意,皆遭婉拒,甚是落寞。今睹此情,不覺醋意大發。素媛解其情,遂暗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