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餘楚聲有孕在身。餘鴻鈞深諳時政,知中日大戰臨近,故累勸家昌夫婦旅居美國,美國殷盛豐樂,科學發達,到美國生產,必大有裨益。家昌夫婦拗不過,便從其意。將欲登船,忽聞倭寇又攻北平。謝家昌臉色驟變,目視楚聲。楚聲垂淚道:“今國家有難,而旅居國外,形同逃亡,未敗而亡命海外者,乃叛國懦夫!——昌儒以國家安危為重,今且歸去備戰!”家昌執其手,愧疚道:“愛妻知我肺腑!我對不住你和未出世的孩兒。”楚聲道:“我曾有言:無論何時何地,你我都不分離,昌儒既往前線抗倭,我可做戰地記者和醫務人員。”家昌道:“楚聲有孕在身,恐有不便。”楚聲道:“我自知輕重。”餘鴻鈞夫婦知家昌夫婦心意已決,不覺長籲短歎。次日,楚聲即往醫院實習簡易包紮之術。
謝家昌拜訪京滬警備司令張治中將軍。張治中道:“昌儒此來,有何見教?”家昌道:“欲借一旅之師赴北平擊寇。”張治中低言道:“現京滬形勢危急,昌儒不如在此助我,護衛我京滬重地。現中央秣馬厲兵,加緊備戰,已調王敬久之87師、孫元良之88師秘密入滬。上海近期必有大戰,昌儒可在此處奮發揚威,痛擊倭寇。”家昌急道:“現平津岌岌可危,我欲北上助我義兄藎忱,望文白兄金言相賜。”張治中知其意,道:“以昌儒之才,當統一精銳之師,馳騁疆場,誰人不知昌儒與蔣主席厚交,何不親往蔣主席處要兵要權?”謝家昌道:“蔣主席曾言世間已無謝家昌!我不如回鄉,帶一幫南粵弟兄,親往擊寇。”言罷告辭。
敗報不時傳來:倭寇已打破北平,天津隨後又落入倭軍之手。守將佟麟閣、趙登禹殉於國難,其餘將官,戰死者眾;軍長宋哲元撤離北平,29軍已七零八落,或各自逃散,或各自為戰。又傳張自忠暗與倭寇媾和,為國人所詬。家昌急見葉保民、鄧桂鴻、廖維搜等人。鄧桂鴻笑道:“昌儒此來,必勸我等送死!”家昌不解。廖維搜笑道:“昌儒急急而來,必勸我等棄商從軍。與悍日交手,凶多吉少,豈非送死?”家昌肅然道:“若是異黨相鬥,家昌不敢勞煩各位。此國家民族存亡之際,抗擊賊寇,死於疆場,何懼之有!”鄧桂鴻道:“方才戲言,昌儒不必當真。我欲變賣公司,籌錢拉起一支義勇軍,保民、維搜已讚同,不知昌儒意下如何?”家昌大喜道:“我明日即回鄉,聚集我那一百多猛虎一般的弟兄。”正言間,忽進來三人,來人見謝家昌在座,大喜過望,一齊擁上前問候。原來此三人為包雪平、劉球珠、官澄。謝家昌道:“列位弟兄齊聚在此,莫非天意?”劉球珠感慨道:“我等與昌儒相別多年,方才我曾言:若是昌儒在此,必大壯我等之威。不想昌儒果然在此!”鄧桂鴻道:“眾弟兄不避生死,為國難而來,誌在效命,我提議推昌儒為首,召集人馬,誓死抗擊倭寇。”餘者皆認為非昌儒不可。家昌慨然應承,即回家辭別楚聲。餘楚聲欲要同行。餘鴻鈞夫婦苦勸方止。
不數日,謝家昌抵達樂昌。眾弟兄聞知,皆聚謝家。謝家昌特於天神大將軍祠前設宴,遍請眾弟兄。酒過三巡,謝家昌飛身將“天神大將軍祠”牌匾取下,將舊字拭去,又提筆大書幾字。眾皆驚異,俱不言語。忽見家昌將牌匾掛上,牌匾卻成“英烈祠”。眾弟兄驚問緣故。家昌道:“列位弟兄可知,去歲福華兄欲拆去天神大將軍祠。我道:‘他日若家昌為國捐軀,也免得重建。’因慮倭賊亡我之心未死,才出此言。今平、津俱失,中華民族危急。眾弟兄往日苦於報國無門,現蔣主席呼籲炎黃子孫‘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諸位弟兄,殺敵報國是時候了!生有兒子的請站立!”眾弟兄皆奮然起身。何武笑道:“哥,這些年我讓你弟媳拚命給我生兒子,我有三個兒子了,何家有後了,我可以死在戰場上了!”陳桂大叫道:“哥你放心,你弟媳給我生了四個兒子,弟兄們打仗不怕死,生兒子也不怕累,自有娘兒們照顧,我等留在家裏無所事事,整日喝酒賭錢,給娘兒們罵皮了,不如死在戰場上,成為民族英雄,將來在祠堂裏享受祭祀。”謝家昌聽罷大呼:“眾弟兄願隨我斬殺倭狗乎?”眾皆大呼:“誓死相隨!”家昌又道:“弟兄們素習射技,已曆十年,未知今日如何?”乃令賤養於百步外放走兔以試。眾皆躍躍欲試。張叔謀向前,一槍中的;賤養又放一兔出,黃福華待驚兔走遠,方舉槍射擊,槍彈正中兔首。眾皆歡呼。當中有兩人未中走兔,家昌道:“今次抗倭,非當年北伐可比,倭軍亦素習射技,兼格鬥之術非同小可。二位弟兄且留於家鄉。”此二人決然道:“抗倭立功乃我等平生所願,若昌儒不帶我二人去,我二人即死於眾弟兄麵前。”眾人從旁相勸。家昌勉強應承。於是眾人皆入祠內,脫衣於案前,各人自立靈位牌,歃血為誓。並約定三日後在此與家鄉父老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