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1 / 3)

正言間,忽報鄧穎超、許廣平、羅叔章前來拜訪。宋慶齡遂同楚聲出迎。鄧穎超、羅叔章與楚聲相見,相擁而泣。鄧穎超道:“現蔣軍大勢已去,昌儒何不仿傅作義等眾,棄暗投明,為新中國出力?”楚聲道:“昌儒在戰犯之列,若投貴黨,隻怕秋後有難。”鄧穎超道:“昌儒雖得寵於蔣,然蔣已無力回天,識時務者為俊傑,望楚聲相勸,曉以大義,昌儒必幡然而歸。”宋夫人道:“穎超所言有理,煩請你與陳毅將軍協商,速送楚聲往廣州。”言罷,瞠視楚聲,又將盤中之桃遞給楚聲。楚聲心領神會,滿口應承。

共黨既願送楚聲出城,楚聲遂急急收拾細軟。阿岫道:“先前不願走,今又急急欲行,不知何故?”楚聲道:“今若不走,隻怕餘生將與昌儒天各一方。”宋夫人將楚聲一家送出上海。臨行,楚聲擁住宋夫人,悲戚道:“從此天各一方,望宋夫人保重。”宋夫人道:“小妹此去,可遠走美國,從此勿再複回!”言罷淒愴淚下,依依惜別。

楚聲一家安然抵達廣州。楚聲將鄧穎超所托之事相陳。謝家昌道:“與其屈服而亡,固毋寧抗爭而敗。以毛賊之本性,外寬內忌,睚眥之隙必報,我若降共黨,則身敗名裂。”楚聲道:“我自出上海,沿途所視,百業凋敝,民有菜色。長江以南,南嶺以北,共黨縱橫,所過皆克。現國家危困,敗局已定,廣州勢將不守。依昌儒之見,當何往何從?”家昌道:“楚聲可攜兒女先往香港,再渡洋赴美。我職在廣州,若戰而不利,或退居台灣,或忠義國難。”楚聲正色道:“孟子曰:‘君子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現身臨絕境,你若慷慨赴死,成就忠義之名,你之妻兒當何去何從?安危之機,望昌儒慎行。”謝家昌黯然神傷,擁住楚聲,哀歎不已。

忽敗報傳來:林彪麾軍掃蕩湖南,深入險地,所向克定。國軍將士,降共者甚眾。謝家昌知廣州勢危,遂遣楚聲回粵北勸親友南逃香港。楚聲先至南雄,欲取阿哲妻女南逃。山秀倔強道:“死也要死在家中!”——誓死不離鄉土。時王顯哲之侄槐雄在旁,道:“共黨殘暴不節,嬸子若不速走,隻怕共軍來時,人畜不留。”山秀詰道:“我家男人當兵,是政府強迫的,我家有何過錯?你是國民黨員,為何不早走?”槐雄道:“我雖為國民黨員,卻非政府中人,黨敗則名不存,為何要逃?”山秀不解道:“都是中國人,爭利相惡,自相殘殺,上天不憐!記得當年,縣長方新嗜殺無度,引來朱毛攻劫。共黨又打大塘謝伯英,焚毀一街商鋪。謝伯英報怨,連結馮寵華攻上朔,半年之間,往來爭奪,死人甚多。人不自睦,惹怒上天,結果年末,凡打仗之地,如南雄城、上朔、錦陂、大塘等,皆發人瘟,死人更眾。”楚聲知山秀心意已決,道:“我此次逃亡,非同往常,隻怕難以複回,寶盒寄存於此,甚是不便,今欲帶走。”山秀道:“這些年來,你沒那木頭隨身,還不是安然無事?帶在身上累贅,有我保管,你且放心。太太此去,央老爺放阿哲回家。我家男人是被逼當兵的,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跟共黨講清楚就沒事。”楚聲行至村口,轉身道:“隻怕此去,天長地遠,再也見不到嫂子。”言訖,抱著山秀大哭。山秀哭道:“如今改朝換代,草民還是草民。太太就不同了,新貴族起來,舊貴族總要遭殃的。隻求老爺放阿哲回家,死在家中,比變孤魂野鬼好。”

楚聲又奔回樂昌。謝家闔門惶懼,茫然莫知所往。謝家樂已將家當收拾好,一家人坐在大廳,一籌莫展。淑芬不願遠行,道:“我等良民,安分守紀,政府打打殺殺,與我家何幹?何必丟下家業,遠走香港,與那番鬼佬混居?”眾人七嘴八舌,議而不決。時共黨陳賡、鄧華兩部軍兵,共計二十餘萬眾,寇略贛南,而後乘勝南進。陳賡部披堅執銳,取道樂昌,沿粵漢鐵路而南。夜間,無限大軍沿武江河南進,擦樂昌城而過。樂昌之民皆憚懼,大都躲入山中;縣政府亦為之一空。共軍過城而不害,百姓皆狐疑。淑芬道:“毛共坐管天下,亦需百姓稅利,為何當共黨為洪水野獸?”楚聲道:“聽聞廊田人張漢民已貴為師部參謀長,如今挾仇恨而歸,豈會放過謝家。”謝家樂膽顫心驚,道:“若不走時,屍骨不全!”遂留賤養及牛牯兩家人看管房舍,賤賣一切廠房、店鋪,攜家裹財南逃。阿秀一家不願走,留於樂昌。

謝家大小齊聚廣州,驚魂甫定,忽聞共軍前鋒已達從化,城中市民爭相出逃。謝家昌難顧家小,一切托付楚聲。王顯哲不敢回鄉,隨家昌在軍中。大軍壓境,炮聲可聞,鳥雀鋪天蔽日,驚叫而南。傳聞共軍分道抄掠,聲勢浩大,旱路盡為所塞,廣州已成死地。舉城盡駭,風聲鶴唳,難民爭渡,江邊大亂。楚聲一家隻帶細軟,租車往港口。時江邊人頭簇擁,吵雜混亂,哭叫聲不絕。家樂一家在前,艱難擠上客輪。崇璡複回,助楚聲上船。楚聲急道:“人群太擠,我與阿岫及崇平等走散,速去尋找崇平等人。”崇璡應聲,遂往人群中急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