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火海,血海……
張文遠遇上了大麻煩。數萬軍隊把北海圍了個水泄不通,築就箭樓,造好衝城車,搭起雲梯,設置拋石機,以逍遙津死士為衝鋒隊,十餘日不間歇的強攻,殺得屍橫遍野,卻不能更進一步。北海城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屹立不倒。呂奉先天下無敵的鐵騎在攻堅戰中一點威力都發揮不出來,反倒成了弓箭靶子。
“曲曲一座孤城,竟然讓我軍損兵折將。”北海城外壘起的高台之上,張文遠心急如焚。一日不凱旋收兵,便是一日心驚膽戰。若曹孟德此時兵犯守備空虛的濮陽城,不但奉先危急,而且自己統帥的四萬多人也將陷入進退失據的絕境。
濃煙滾滾、血肉橫飛的北海城盡收眼底,大兵一顆心被揪痛,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或從城牆上落下,或被弓箭刀槍紮成刺蝟。比起當日生死修羅場裏幾百號人生死相搏的慘烈有過之而無不及。唱著軍歌一路高歌猛進來到這裏,就為幹這屁事?十幾天來時刻守護在張文遠身邊,沒有上去搏命,可日日觀此殘像,精神上受到巨大煎熬。
北海城的反抗意誌遠遠超出了來犯者的預估,不分兵民,皆眾誌成城,以死守城!北海兵民付出沉重的代價,傷亡甚巨,上至太守望孔融,下至平民百姓,穿上白衣素服,城頭上立起兩杆大旗,上書:“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這就是人心背向啊。呂奉先小瞧了孔夫子的這位後人,平日施仁政於民,戰時當然軍民一心!
兵疲將乏,士氣下降,張文遠統領的五萬雄兵早已沒了初來乍到時的趾高氣昂。軍心開始浮動,對不遠處高高的城牆產生了恐懼的感覺,那整齊有序的軍陣也騷動著,不自覺向後退縮,人喊馬嘶,現出亂像。照這樣下去,當士氣低落到極限,城中守軍殺出,凶多吉少。
“此城不破,我軍必盡沒於此!”張文遠鋼牙一咬,喝令弓弩手開弓放箭,射倒了數十後退的兵將,大刀一揮,“眾親衛兵,隨我來!凡將官,一律衝鋒在前,違令者殺!”
“又要殺人了……又要殺人了……將軍,我可不可以不去。”一旁,傳來大兵唯唯諾諾的聲音,差點沒把張文遠氣死。
張文遠回頭一看,隻見大兵一張老臉變成死灰色,碩大的身體微微發抖。
“怎麼了,怕死嗎?”張文遠冷冷問道。
“我不怕死,我怕殺人……”大兵搖頭答道。
“放屁!你已殺過那麼多人,還怕什麼?我張文遠的親衛營裏,可容不下孬種!”
“當日那種境況,被逼之下殺了好多人,每每想起來,我心中都悔恨不已。都是爹娘生養的……”
“混蛋!當兵不殺人,便是被人殺,你丫的想做佛陀嗎?”張文遠怒急,刀背一揮,把大兵打飛數米,落地皮球一般骨碌碌翻滾。
大兵痛嚎不已,痛打過後,激起這活寶的憨倔勁,嘴裏反罵:“你對我好,我才跟你。做牛做馬隨你使喚,可你他奶奶的再叫我做那些殺人惡事,打死我也不從。”
“來人呐,把他給我捆起來,隨大軍一起衝鋒。不開殺戒,那就死在戰場之上!”
眾親衛雖哭笑不得,但張將軍將令非同兒戲。衝上十幾個彪形大漢,三下五除二,五花大綁,捆了個結實。大兵極力掙紮,架不住人多,罵聲連連。
“走!”張文遠沒時間與大兵糾纏,順手提小雞一般抓起大兵負於背後,縱馬衝出軍陣。數百親衛營緊隨其後,向敵軍掩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