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嶺軍屬醫院,幾個小護士正在值班室裏咒罵著悶熱得讓人心裏發慌的天氣。當然,還有萬惡的敵特份子,如果不是他們的滲透破壞,小護士們這個時候還未起床呢。
昨晚基地裏出了大事,遭到敵特份子的破壞,基地倉庫和實驗室起火,負責守衛的戰士也死傷了不少,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被緊急召了回來,一直忙到天亮,仍在進行搶救工作。
張麗麗雖然也熱得滿頭大汗,不過卻沒有加入到護士們的討論中去,隻是不停地望向牆上的掛鍾,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是連長王國立的妻子,兩個月前才由長沙轉來平嶺軍屬醫院,昨晚趕回醫院的時候,她正好碰到了受傷的胡鐵軍,但那個時候胡鐵軍已陷入昏迷狀態,所以兩人根本沒有說話。
後來送來的傷員越來越多,張麗麗也隱約聽到了一些關於基地受襲,損失慘重的傳言,但卻一直沒有準確的消息,於是心裏越來越焦急不安。
她平時雖然並沒有刻意打聽,但接觸久了,加上丈夫又在基地中心工作,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基地的神秘。
1984年7月的鬆毛嶺大戰之後,丈夫王國立和胡鐵軍等人都是第一批由火線替換下來的士官,原本他們應該會原籍修養一段時間,然後再回部隊大展宏圖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整個偵察排卻在經過桂林站轉運時,被攔截了下來。同時,還有另外三個同樣在南疆戰場上表現優異的偵察排,被一起送到了湛江軍區,組成了一個新的加強連,番號為701.新編701連,被送到了湛江麻章區的平嶺基地執行警戒工作。
這是一支絕對的精銳部隊,卻被派到近乎荒蕪的湛江平嶺基地執行警戒工作,這基地裏有什麼東西,竟令整個軍區不惜血本地嚴防死守?所以,從得知丈夫在被派往基地執行任務的那一天起,張麗麗就沒少為丈夫擔心!昨晚,她見到外圍的胡鐵軍也受了重傷後,心裏再也平靜不下來。
“當……當……當……”
掛鍾連敲了七下,護士長章姨踏著鍾聲走進了值班室,掃了一眼強打精神的眾護士,淡淡說道:“昨晚夜班的先回去休息,白班的留下,繼續工作。”
“啊?章姨,我們也工作了一個晚上了啊……”
“起碼也讓我們回去洗個澡啊,一身臭汗,太難受了……”
章姨掃了一眼激動的幾個小護士,輕歎一聲,說道:“好啦,好啦,兩人一組,半個小時,快去快回。”
“謝謝章姨……”在幾個小護士興奮的叫聲中,張麗麗悄悄地走出了值班室,一路匆匆地直接來到了三樓的一間病房。那是胡鐵軍所在的病房,張麗麗早在值日記錄裏查看楚。
來到房門前,抬頭望了一下門號,張麗麗伸出手去推門,但還未碰到,又縮了回來。
就在這一瞬間,張麗麗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突然不想見到胡鐵軍了,也不想再打探丈夫的消息,仿佛在冥冥中,她已知道,獲知的必定是悲慘的結局。
就在張麗麗進退失據這個時候,病房內突然轉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病房內,胡鐵軍大叫一聲,由床上彈起,本能地作出防備的姿勢,直到望清楚房內的環境,才慢慢放鬆下來,雙手插到頭發裏大力拉扯。
“砰”一聲悶響,房門被張麗麗撞開。
“小軍,你怎麼了,沒事吧?”
房門被撞開的時候,胡鐵軍反手抄起了床上的枕頭,正要扔過去,待看清是張麗麗的時候,才緩緩放鬆下來。
見到胡鐵軍一臉迷茫的樣子,張麗麗心中不好的預感越加強烈,但仍強忍住心裏的恐懼,笑了笑,輕輕問道:“小軍,昨天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張麗麗的說話,胡鐵軍身上的肌肉馬上再次緊張地賁起。“我,我……”他眼內慢慢地出現了驚懼的神色,隨即捏著拳頭狠狠捶了幾下自己的額頭。
張麗麗被胡鐵軍的舉動怕得俏臉發白,急忙上前抓緊他的手臂:“小軍,小軍,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我馬上去叫醫生來……”
“不用了,我沒事,我隻想安靜一下……”胡鐵軍鬆開拳頭,把手掌蓋在臉上,另一手向張麗麗無力地擺了擺,此刻連他自己的內心都是亂成一團糟,又怎麼向張麗麗說明呢?
“那……那我先出去了……”張麗麗轉身慢慢走到門前,幾次想回身問王國立的消息,但最後都強忍了下來。
聽到張麗麗關門離開的聲音,胡鐵軍狠狠地在床上捶了兩拳,眼眶內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沿著掌中的指縫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