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有些激動,有些期待,希望車廂裏麵的可人兒,就是自己心裏麵認定的那位。
可是見麵後又能如何,她還會記得自己嗎,她如果知曉自己的身份,還能接受嗎?過了這麼久,那份在患難中建立的情絲,是否依舊存在……
從聽到聲音,到那女子出來,不過幾口氣的時間,夏雲心裏麵已經是轉過了無數的念頭。
車廂的簾兒輕輕地掀起,慢慢地走出一位嫋嫋婷婷的玉人來,穿一件月湖色的衫兒,青色背心,係著一條白色的湘裙。玉人的一雙纖纖玉手,輕輕捏起身上的白色衫裙,蓮步輕移,微低著頭,彎腰走出轅門。
嗯,抬頭了,好熟悉得一張臉龐,出落得愈發雪膚香肌,臉兒上薄薄地施著脂粉,素服談妝,愈顯得嫵媚有致,全然沒有當日的惶恐與不安,潔白的嬌靦上泛著微微的紅暈,神色有些疲累,但精神很好。不錯,就是王潔,那個外表柔弱,內心剛強的王潔,也是為父伸冤,不辭艱險,堅強無比的王潔……
夏雲呆癡癡地看著窗外的可人,回想起兩人在短短時光裏相處的點點滴滴,心頭唏噓不已,忘卻了喝酒吃菜,旁邊的徐光啟有些奇怪,順著夏雲的目光朝窗外看去,一入眼老臉露出了笑容,原來是老相識啊。
轉過頭又看看夏雲,隻見夏雲原本微笑的臉上,淡淡的有些陰霾浮現,眉頭微皺,咦,何事讓夏雲一下子又不高興了,徐光啟覺得奇怪,又側身看去,一看頓時明白了,嗬嗬,咱們這位爺吃醋了。
原來車駕轅門太高了,隻見先頭那位年輕的後生,走到車前,伸出手來扶王潔下車,王潔對著這位年輕的後生,嫣然一笑,那可真是美不勝收啊,伸出玉手握住了年輕後生的大手,慢慢地從車上下來,落地後還給了這年輕的後生一個甜美的笑容,隻看的夏雲臉色不悅,心裏不爽。
早已有店小二上前去招呼,中年男子將手上的韁繩遞給了店小二,年輕的後生和王潔跟隨著有說有笑地進了店門。
不用猜,中年男子便是工部侍郎、山陝水利督造副總管王洽,他這是回京述職,朝廷準備發文調其入境,讓他負責京畿周邊地區的農桑水利設施的建設。
王洽接到吏部的公文,帶著自己唯一的女兒王潔,連同跟隨自己身邊大哥的兒子王立,連日啟程,往京裏趕,本來早幾日就可以到京師的,可他要事先考察一下京師地區周邊的環境,農田水利情況的,所以在路上耽擱了,這不,到了遵化一帶,剛剛考察完,正準備回京師呢。一路上趕來,看到官道上的小村子,打個尖休息一下,不巧碰倒了夏雲一群人。
進來店中,王洽站立在櫃台旁,四下打量一下店中的情景,見那裏做了幾桌人,心裏有些好奇,定眼看去,裏麵有自己的熟人,並且還是朝廷內閣大員,心裏麵震驚不已。
徐光啟、李長庚也看見了王洽,麵帶微笑地點了點頭,王洽看了,趕緊走前幾步,來見這兩位大員,身著便裝,知曉是微服出來的,還有這桌子旁邊坐了兩位,一位年輕人被李長庚擋住了,看不到臉麵,一位是三十多歲的男子,麵色青瘦,身形有些單薄,不知道是朝裏那位大員,心裏麵納悶不已。
走上前去,正準備給徐光啟和李長庚施禮,誰知道二人趕忙施著顏色,要自己給那位年輕人見禮,王洽滿臉的狐疑,抬眼一看,我的乖乖,這不是當今聖上嘛。
心裏一驚,腿腳就發軟,正準備跪下,李長庚眼明嘴快,趕緊道:“和仲賢弟,今兒個可真巧啊,來!來!過來見過朱爺。”
這麼一說王洽明白了,馬上正好身形,走到夏雲的旁邊,微微一躬身,道:“在下見過朱爺。”
夏雲看著王洽,雖說心裏麵對他的女兒與那名男子有些不快,但畢竟這是自己大臣,忙微笑道:“不用客氣。”
這時王潔和王立有說有笑地進了店裏,明亮的眼睛找著自己的爹爹,忽然看到徐光啟,這她是認得的,有些驚愕,一抹微笑怔在臉上。
王洽見女兒、侄兒進來,招手讓他們過來見人,王立當先走了一步,王潔跟在後麵,亦步亦趨地來到了夏雲這邊。
王洽給夏雲介紹道:“回朱爺,這是小女和小侄!”
一句“朱爺”,不啼五月驚雷,轟響在王潔的耳邊,“朱爺”哪個朱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朱爺嘛,是哪個救自己於水火的朱爺嗎?是哪個讓自己“念斯人,一傷心詞客,影孤單,欲譜回腸”的朱爺嘛。
王潔心裏麵情腸柔曲,淒淒不已,臉色有些蒼白,呼吸急促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行走道夏雲的身邊,麻木地跟著自己堂哥走過來見禮。
王立倒也好爽,雙手作揖,微微躬身,“小生王立,見過朱爺!”
夏雲聽了原來這名是其堂哥,心裏早就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春風拂麵,朗聲道:“不客氣,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