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受了挫,陵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她的麵前了,總是一會兒頭疼一會兒腿疼的告假,可躲也躲不了多久,總是要麵對的,索性糊上那張臉皮,硬著頭皮繼續上崗了。
聽說陵江這會兒正伺候太子爺用膳,司徒蘭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可她剛一轉身就聽到了屋子裏頭的訓斥聲。
“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姑奶奶伺候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
明顯是個女聲,而且還很熟悉,約莫就是剛剛跟自己吵過架的那位。
司徒蘭心覺不妙,連忙轉身跨進門,恰好就看見陵江手指著太子的鼻子罵罵咧咧,後者用拳頭攥著筷子,表情很是有些委屈,也許是被欺壓的次數太多了,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她有些驚奇的看著這幅場景,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愣了半晌,心頭湧上了些許憤怒,上前一步就道:“陵江,誰借你的膽子?”
被點名的人嚇了一跳,連忙朝後退了兩步,抬頭看見來人是司徒蘭,臉色更是白了一白,忍不住辯解道:“令侍大人誤會了……我隻是在教導太子好好吃飯,不要左顧右盼,否則菜就要涼了……”說著,朝太子使了個眼色,“殿下您說是吧?”
沈尋低著頭,看著自己的筷子不說話。
不是……
“是嗎?”司徒蘭可不相信她的鬼話,“別的我不知道,我隻聽見你剛剛以下犯上,對當朝太子大吼大叫。”
“我隻是一時激動……”
“別給我扯那些有的沒的。”司徒蘭用她剛剛的話反駁了她,語氣慍怒,“就這一次都被我碰見了,以前……你肯定也沒少這麼對殿下吧?”
陵江臉色發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手裏受挫,連帶著都不敢出言否認了,隻轉過頭對太子求道:“殿下……您倒是為奴婢說句公道話啊,奴婢剛剛可都是為了您好啊……”
沈尋依舊低頭看著自己的筷子,仿佛聾了一樣,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就是不說,氣死你。
其實陵江並不怕司徒蘭,她怕的隻是司徒蘭身後的皇後,人家若是什麼時候心情好了,跑去告個狀,自己這輩子可就全完了。
司徒蘭繼續道:“東宮裏欺軟怕硬的事情太多,可我沒想到你竟敢這樣對待太子,陵江,到底是誰借給你的膽子?”
陵江被逼急了,也顧不得太子就在邊上,隻回駁道:“少在我麵前說這些道貌岸然的話了,裝模作樣誰不會?況且又不隻我一個人這樣!你去問問東宮上上下下,還剩下幾個人會給太子行禮?連他自己都不計較,你在這裏堅持個什麼勁?隻不過因為你你剛來不久,大家都懶得提醒你罷了。”
司徒蘭怔住了,不是沒想過太子的處境很糟糕,隻是沒想到糟糕成這樣。她微微轉過頭看向了沈尋的方向,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眼神去看他。
沈尋仿佛聽不見旁邊兩個人的對話,伸出筷子夾起了最近的菜,慢慢放到了嘴裏,自己吃著自己的東西。也許他的世界是一片空白的,沒有人笑,沒有人說話,隻是偶爾才會看到一點點人影,然而也隻是一瞬,就匆匆走開了,將他一個人拋棄在孤獨裏。
可笑這個至尊的身份,到頭來卻沒有一個人尊重他。
因為他是個傻子。傻子不會懲罰下人,不會反駁,更不會告狀,甚至被人罵了也隻是默默忍受著,在他心裏,一切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從來都沒有什麼不對。
司徒蘭咬了咬下唇,如果說之前隻是因為同情他,現在卻完全變了一種想法。
也許那種想法,叫做……保護欲。
她突然看向了對方那一身宮裝的女子,眼中似有利刀飛過,咄咄逼人:“陵江!你最好是先弄清楚一件事,坐在你麵前的人是太子,是大周的儲君!哪怕他再不諳世事,再無權無勢,也不是你一個宮女可以隨便訓斥的!別忘了大周還有皇帝,還有皇後!”
“還有,以前你們不懂規矩、冒犯太子,我都不予追究了。從這一刻開始,見了殿下要行禮,無論人前人後。不許出言不遜,不許背後議論。有不遵守規矩被我撞見的,發現一次,直接交給合陽宮處置!現在我站在這裏!我就是東宮的規矩!不可能再允許有這種事情的發生,你聽明白了嗎?”
陵江被她這一長串話嚇在了原地,好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想出口說些什麼,最終也隻能咽回肚子裏,合陽宮代表著什麼,她不是不明白的。
“陵江明白……”她打碎牙齒和血吞,心裏暗恨,帶著一腔怨氣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