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一會兒,他都沒出聲。
他在聽她的哭聲。
在他的印象裏,她幾乎就沒有哭過。就連還是個繈褓裏的娃娃時,也不怎麼愛哭,成天一副喜滋滋的笑臉。
那時候,她的師父他的師兄就說,這孩子這種性子,怕是難以體會世間疾苦,實在算不上是有靈根。
可如今,她卻在哭。
她每哭一聲,他都覺得有把刀子在自己的心窩子裏剮了一刀,一下一下,每一刀都疼得他五髒都跟著顫。
百裏瞧他沒動靜,以為他沒聽到,於是又道:“不啼已經跟著我們好幾個年頭了,現在把她一個人送回山上去,怕是不太妥吧?”
“送回去。”
他說得斬釘截鐵。
然後他手臂上的青筋微微突了一突,車輪再次轉動了起來。那哭聲被他遠遠地拋在了身後,直到再也聽不到。
不知道是因為蘇不啼的哭聲太過猛烈,還是因為她這張臉實在是有礙觀瞻,雲雀嫌惡地皺了皺眉頭,轉身就拉著朱雀準備走。
“哇……”
興許是察覺到了他倆準備溜之大吉,她哭得更是變本加厲,那聲音好似鍾鳴,直震得她自己的嗓子眼兒和雲雀二人的耳朵根兒都麻酥酥地顫了顫。
朱雀一臉糾結地用小指頭撓了撓耳朵,跨過去,蹲在了床邊上,然後一巴掌拍上了她的嘴。
於是隻聽“哇啦”一聲,本來吵得人頭皮發麻的哭聲立刻變成了從甕裏傳來的一般,悶悶的,還帶著點兒回音。
蘇不啼愣了一愣,哭聲也跟著頓了一頓,可那眼淚倒是沒能聽話地刹住,依然啪嗒啪嗒地掉在他的手上。
朱雀咧著嘴笑,又朝她眨了眨眼。
她抽抽搭搭的,漸漸停了下來。
“不想回去?”朱雀問。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
雲雀雙手抱臂站在一旁,看到她這麼反複無常的,他不耐煩地咂了咂嘴,“到底想不想回去?”
蘇不啼抬眼望向了他。因為剛哭過,她的睫毛上沾著水珠子,這麼盯著人一看,顯得可憐巴巴的,按常理說,是挺招人憐愛的。
但眼前的這兩位,不屬於常理範圍內。
雲雀顯得更不耐煩了,“到底想不想?”
朱雀的手還捂在她的臉上,於是乎,他靈敏地感覺到,這心靈脆弱的孩子又開始癟嘴了,為了不讓自己的耳朵繼續受摧殘,他準備先發製人。
“我有辦法幫你留下來,要不要聽?”
蘇不啼的嘴角一僵,氤氳著眸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不明白?”朱雀皺皺眉,“平時挺伶俐的女娃,怎麼今天蠢得跟什麼一樣……”
他說到一半,那頭突然傳來了雲雀忍無可忍的聲音,“你的手可以放開了沒有?!”
聞言,朱雀撇嘴瞪了他一眼,“連女人的醋也吃。”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放下了手。
望著一手的不明液體,他皺了皺眉,繼而裝作若無其事地往蘇不啼身上擦了擦,才繼續問道:“想知道我的方法不?”
蘇不啼垂了垂眼,看樣子是在思忖著什麼。
趁著這個空檔,朱雀笑眯眯地轉頭衝雲雀眨了眨眼睛,後者臉色忽地明朗,甚至連嘴角都隱隱地勾了起來。
此時,蘇不啼像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樣,猛地抬起了頭。她眼光灼灼地望著朱雀,重重地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還準備點頭時,被他一把托起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