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宸瞄了一眼有些急躁的百裏,迅速將視線轉向了一邊的朱雀。而後者似乎也沉浸在震驚中,隻見他緊抿嘴唇,頻頻與雲雀交換眼色,瞧著二人那神色,他便知道這事必有蹊蹺。
“朱雀,這是怎麼回事?”
聞言,朱雀雲雀一道將目光投向了他,卻有些欲言又止。
顧宸當然知道他們顧忌什麼,他側頭瞄了一眼洛白,後者正使勁地穩住不停嗡鳴的輕纓,他額間的青筋賁起,手骨從皮膚下頭凸顯出來,泛起駭人的白。
“但說無妨。”
朱雀皺了皺眉,似乎還是不願意說。
“朱雀。”他急躁地催促了一聲。
後者似乎拗不過他,才終於開口道:“我們在北召遇到了璿璣。”
聽到璿璣的名字,一室的人都瞬間將眼神掃了過去,甚至包括方才一直沒什麼興致聽他們說話的洛白。他雙眼發紅,緊繃的兩腮鋒利異常。
顧宸意味不明地掃了他一眼,接著連忙用眼神示意朱雀說下去。
朱雀的神情看起來有些不情不願,可說出的話倒還算過得去。
“當然,璿璣並不是跟著她。”他說著,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洛白,後者心知肚明地回視,兩人的眼神碰了個正著,朱雀自覺沒趣,悻悻地移開了視線,繼續道:“璿璣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
“奇怪?”顧宸忍不住喃喃出聲。
“嗯,就是奇怪。”朱雀聳聳肩,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的用詞有什麼不對。
“怎麼個奇怪法?”
朱雀撓了撓頭,額前的短發晃晃悠悠,好似悠閑的柳枝。
“就是,怎麼說,看起來很……”他說到關鍵處,眉頭幾乎是擰成了一條麻繩。在大家屏氣凝神等待的當口,他遲遲不說出那最重要的詞。
“很模糊。”在朱雀調足大家胃口的時候,雲雀終於忍不住開口,說出了這話。
可這三個字,卻讓人更加迷惑了。
首當其衝的,便是百裏。
“很模糊是什麼個意思?你要說很美什麼的,我能理解,可是這個很模糊,到底是個什麼個樣子?你這說得我才模糊呢!”
顧宸也麵露不解之色,道:“難不成,那女人長得……”
“不不不……”朱雀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於是先攔住了話頭,“不是長相的問題。”
“那是什麼意思?”百裏沉不住氣了。
“是感覺。”
這次故弄玄虛的,依然是一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雲雀。
“對,就是感覺!”朱雀合掌一拍,似乎對這個說法想當滿意。
“感覺?”
朱雀似乎覺得自己對這事的說明已然很詳盡,便心滿意足地走到桌邊,悠悠然地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水滑落杯中,發出泠泠的聲響,煞是好聽。他望著那琥珀色的茶水,並沒回答百裏的問題。
百裏看著他這樣,愈發著急,於是大步過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杯子。杯中的茶水被如此粗魯的動作一嚇,霎時灑了一地。
“你不好好解釋,還優哉遊哉地喝什麼茶啊……”
手指突然落了空的朱雀蹙眉望了一眼地上的茶漬,無奈地轉過頭去,道:“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有什麼不明白?”百裏一聲冷笑,“我什麼都不明白!你就說那麼一句‘那女人很感覺很模糊’,這要叫人怎麼明白?”
對於他的直截了當,朱雀似乎頗為無奈。
“你要我說,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隻能說,那女人的感覺和一般人不同,如果硬要形容,就是非常模糊,像是有團霧遮在眼前,讓人看不清也摸不透。”
“你這怎麼越說越玄乎了,你……”
“百裏。”
就在百裏準備進一步糾纏朱雀的時候,顧宸靜靜出聲,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
“那女人什麼樣子,我暫時不想關心,我隻想知道,那女人,和輕纓如今的反應,有什麼關係?”
朱雀聽完他的話,微微沉吟了一下,接著便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刀,那短刀刀身一塵不染,默默地閃耀著鋒利的銀光。
“就是這個。”
顧宸接過那刀,翻來覆去地瞧了好一會兒,卻沒看出什麼端倪,隻好問他。
“這刀……”
“這刀曾經割破過她的脖子。”
此言一出,一行人如遭雷擊。
洛白再不能淡定,他大步走過去,將短刀從顧宸手中一把奪過。就在這時,輕纓驟然劍光大作,刺目的白光像是從劍身裏噴發出來似的,一下子將滿室照得再無一絲陰影,幾人受不了這強光,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劍鳴越來越響,那聲音時而高亢婉轉如九天龍嚶,時而低回渾厚如空山虎嘯。一陣陣的聲響猛烈撞擊著耳膜,讓人忍不住捂住耳朵,拚命拒絕那讓人五髒都隨之顫抖的聲音。
一時間,幾人都以為自己會在這亮光和聲音中死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這聲響卻像是突然被吸幹的水一樣,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陣陣難耐的耳鳴困擾著眾人,好一會兒,幾人才從精神恍惚中恢複過來。
“嗡。”
細微的破空聲霍地從耳邊響起,洛白愣了一下,接著好像被人掐了一下似的,心頭猛地一跳,立刻抬頭去看。
瑩白的光暈像是冬日的綿延千裏的雪光,渺渺地灑了一地,眼前所有的光芒似乎都被這白色吞沒一般,一下子失去了色彩。
他久久地望著那光芒,心幾乎要從胸膛破骨而出。
“輕纓。”
隨著他這聲輕喚,那白光忽而快速轉動起來,刹那間,細膩的光點紛紛揚揚,如同下了漫天的飛雪。清脆的劍嘯拔地而起,仿佛在這白光中奏起了萬千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