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特瑞維利安的臉紅了:“我不會象你們老頭那樣當個管子工。”
“收回你的話,你這個蠢豬。”
“你收回你剛才說的話。”
兩個人鼻子尖頂著鼻子尖地站著;他們並不想動武,隻不過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能做一些他們熟悉的動作,使兩個人都心安了一些。另外,喬治的兩隻手這時候攥成拳頭,而且舉到臉前頭,他往什麼地方放手的問題也暫時得到了解決。其他的孩子都興奮地圍在兩人周圍。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從擴音設備裏傳來一個女人的高聲話語,把這一場好戲中途打斷了。四周立刻安靜了。喬治把拳頭放下來,把站在對麵的特瑞維利安也忘記了。
“孩子們,”那聲音說,“我們現在要點名了。點到誰的名字,誰就靠牆站著,等著接你們的人去叫你。看見這些人了嗎?他們都穿著紅顏色的製服,你們會很容易找到他們的。女孩子到右邊;男孩子左邊。現在大家往旁邊看看,看看哪個穿紅衣服的人離你最近--”
喬治一眼就找到接他的人,隻等著喊自己的名字了。在這以前,沒有人教過他字母表的順序;在輪到喊他名字之前,他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心裏非常不安。
等待點名的孩子越來越少了;象一條條小溪似的,孩子們接連不斷地走到這一個或那一個穿紅製服的帶路人身邊。
最後,當他終於聽到有人喊“喬治·普拉登”的時候,他的心才象一塊石頭似地落了地。他看到小胖子特瑞維利安仍然站在原地,沒有人叫他,不由得又有點兒幸災樂禍。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過頭來喊道:“咳,小胖子,也許他們不要你了。”
但是這種高興的心情很快就消失了。他象牲口似地被人趕著,同別的孩子排成一長隊,沿著走廊慢慢往前蹭。同他一起的人他誰也不認識。這些人你瞧著我,我瞧著你,眼睛睜得很大,心撲通撲通地亂跳,可是除了說一句“別推我”、“喂,小心著點”以外,誰也不同誰講話。
他們每個人發了一張小卡片,並且被叮囑說,不許弄掉。喬治好奇地盯著這張紙片看了好半天。上麵是各種形狀的小黑點。他知道這是印刷的字母,可是誰又能看出來這些小黑點代表什麼意思呢?他覺得奇怪極了。
他被通知脫掉衣服;他和四個別的小男孩兒(這是他們一隊人裏麵最後剩下的)一直在一起。所有從家裏穿來的新衣服都被剝了下來,於是四個八歲的孩子赤身裸體、瘦骨憐丁地站在那裏,嗦嗦發抖;倒不是因為冷,而是由於感到非常難堪。醫生走過來給他們檢查,用一些奇怪的器械測驗他們,從他們身上抽血。每個醫生拿起小卡片來,用小黑棍在上麵又加了些記號。小黑棍作出的記號排成一行,又快又整齊。喬治看了看這些新記號,還是一點也看不懂。孩子們又被命令重新穿上衣服。
這以後。他們各自坐在一隻有一定間隔的小椅子上,等待著。又一次點名,“喬治·普拉登”是第三個。
他走進一間大屋子,屋子裏裝滿了各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儀器,儀器前麵裝著旋鈕和玻璃麵板。屋子正中擺著一張辦公桌,桌子後邊坐著一個人,眼睛正看著堆在麵前的一疊紙。
這個人開口說:“是喬治·普拉登嗎?”
“是的,先生,”喬治顫顫抖抖地低聲回答。等了這麼長時間,又被帶著走到這裏、走到那裏,弄得他神經非常緊張。他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
辦公室後麵的那個人又接著說:“我是洛伊德博士,喬治。你好嗎?”
博士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把頭抬起來。所有這些話他已經說了成千上萬遍,用不著抬起頭來就脫口而出了。
“我很好。”
“你害怕嗎,喬治?”
“不--不害怕,先生,”喬治說,可是就是連他自己聽著,那話音裏也充滿了恐懼。
“好極了,”博士說,“因為,你知道,這沒有什麼可害怕的。好吧,喬治,讓咱們來看一看。你這張卡片上說,你的父親名字叫彼德,是個合格的管道安裝人員,你的母親名字叫愛米,是合格的家務工作者。對嗎?”
“對--對的,先生。”
“你的生日是二月十三號,一年以前,你的耳朵感染過。對嗎?”
“對的,先生。”
“你知道我為什麼知道這些事嗎?”
“我想,卡片上寫著呢,先生。”
“對了。”博士抬起頭來,第一次看著喬治,笑了。他笑的時候甚至還露出牙來,看去比喬治的父親年紀還輕。喬治已經不象剛才那麼緊張了。
博士把卡片遞給了喬治:“你知道這上麵的字都是什麼意思嗎,喬治?”
雖然喬治知道他不懂上麵寫的是什麼,可是別人現在這樣叫他看,他倒吃了一驚,倒仿佛命運可能突然耍一個花招,叫他一下子就能看懂似的。但是卡麵上麵仍舊是一些記號,同剛才沒有什麼兩樣;他把卡片遞了回去。“我不懂,先生。”
“為什麼不懂?”
喬治忽然懷疑起來,這位博士是否神智失常了。難道他不知道為什麼我看不懂嗎?
喬治說:“我不會閱讀,先生。”
“你願意學會閱讀嗎?”
“願意,先生。”
“為什麼?”
喬治眼睛瞪得圓圓的,害怕起來。沒有人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結結巴巴地說:“我不知道,先生。”
“印成文字的知識會一輩子對你起指導作用。即使在你通過教育日以後,你需要知道的東西也多得不得了。拿這張卡片說吧,就能告訴你不少事情。書籍同樣會告訴你許多事。你從電視屏幕也能學習很多東西。印成文字的東西將會告訴你許許多多有用的事,有趣的事,所以不會閱讀就象瞎子一樣,是極其可怕的事。你懂吧?”
“我懂,先生。”
“你害怕嗎,喬治?”
“不害怕,先生。”
“好。現在我就告訴你咱們首先要作什麼。我要把這些導線放在你的前額上,就放在你的眼角兩邊。這些線會貼在上麵,它們傷害不了你。接著,我就打開一個開,發出嗡嗡的聲音來。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怪,也許還會弄得你身上發洋,但是絕不會傷害你。如果你覺得疼了,你就告訴我,我馬上就把機器關上。但是我告訴你,它不會傷害你的。好嗎?”
喬治點了點頭,咽了口吐沫。
“準備好了麼?”
喬治又點了點頭。當博士忙著進行準備時,他閉上眼睛。這一切喬治的爸爸和媽媽已經早就向他解釋過了。他們也告訴他,這件事傷害不了他。可是總有那麼一些孩子,一些十一、二歲的孩子,追著等待參加“閱讀日”的八歲孩子喊:“小心你要挨針紮啊!”另外還有一些孩子仿佛要告訴你一件秘密似地把你拉到一邊,恐嚇你說:“他們要把你的腦袋割開。他們用一把那麼大的尖刀,上麵還帶著個鉤子。”諸如此類的話說得你毛骨悚然。
喬治從來不相信這些話,可是他卻常常作惡夢。現在他閉上了眼睛,感到身上一陣陣冒冷汗。
他沒有感覺太陽穴上的導線;嗡嗡聲也仿佛非常遙遠。他聽到的隻是自己血液在流動,起著空洞的回響,好象血液同他自己都處在一個大洞穴裏一樣。他慢慢地冒險睜開了眼睛。
博士正背對他站著。一個長紙條從一件儀器裏滾出來,紙上麵有一條紫色的、波浪形的曲線。博士一塊一塊地把紙條撕斷,放在另一台機器的一個槽孔裏。他放了一塊又一塊;每放一塊,這台機器裏就吐出一塊膠片。博士仔細研究了這些膠片。最後,他轉過身來,有些奇怪地皺著眉毛打量著喬治。
嗡嗡的聲響停止了。
喬治氣也喘不出地說:“完了麼?”
博士說:“完了。”但是他仍然皺著眉毛。
“我現在會閱讀了嗎?”喬治問。他覺得自己跟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博士說了一聲“什麼?”臉上突然露出笑容。他說:“你很不錯,喬治。再過十五分鍾你就會閱讀了。這回我們要使用另一台機器,時間要長一些。我要把你的整個腦袋都蒙起來,當我把機器打開以後,有一段時間你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但是你不會受到什麼傷害的。為了保險起見,我給你一個小開關,你可以握在手裏。如果你覺得疼,你就把按鈕一按,機器馬上就會關上。好嗎?”
幾年以後,有人告訴喬治說,這個小開關隻不過是個擺樣子的東西,唯一的目的是叫你安心。但是他不知道這個人的話是否可靠,因為他並沒有按那個開關。
他的腦袋被罩上一頂沒有棱角的、橡皮裏子的頭盔。三四個小疙瘩抵住他的頭骨把他的頭卡住。但是那壓力並不大,過了一會兒他就感覺不出來了。他一點兒也不覺得痛。
博士的話音聽來象是來自遙遠的地方:“一切都很好嗎,喬治?”
接著,事前沒有發出任何信號,一層厚氈子就把他整個包裹越來。他的靈魂好象出了竅,他什麼感覺都失去了,宇宙萬物也都消失了。隻有他自己和從虛無飄渺的遠方傳來的喃喃低語聲,那聲音正在告訴他些什麼--正在告訴他--正在告訴他--
他豎起了耳朵,極力想聽清楚那聲音,想了解它的意義,但是中間卻隔著那層厚氈子。
又過了一會兒,頭盔從他腦袋上摘下去了。燈光亮得刺眼,博士說話的聲音好象在他的耳旁擂鼓。
博士說:“這是你的卡片,喬治。上麵說的是什麼?”
喬治又看了一遍卡片,不由得壓低了嗓子喊叫起來。卡片上的符號已經不再是符號了,它們成為文字了。清清楚楚的文宇,正象有誰在低聲念給他聽一樣。當他看到這些符號的時候,他就能聽到些這字被輕聲談出來。
“那上麵說的是什麼,喬治?”
“上麵說--上麵說--‘普拉登·喬治,生於四一九二年二月十三日,彼德與愛米·普拉登之子,出生地……”他停了下來。
“你能念了,喬治,”博士說,“你已經學會了。”
“永遠會了嗎?我不會再忘記嗎?”
“當然不會。”博士探過身來,嚴肅地同他握手。“現在他們就把你送回家去。”
一直過了好多夭,喬治才習慣於他的這種新奇、偉大的才能。他毫不費力地給他父親念這個、念那個;老普拉登激動得直抹眼淚,到處給親友打電話,報告他們這個好消息。
喬治在城裏到處走動,不論碰到什麼零碎的印刷品都要讀一遍。他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過去這些東西對他一點也沒有意義。
他極力回憶在沒有學會閱讀之前自己是怎樣一種情況。可是他說什麼也記不起來了。就他對這件事的感情而言,好象他一直就會閱讀,根本不是通過“閱讀日”才學會的一樣。
到了十八歲,喬治生得皮膚黑黝黝的,中等個兒,但是由於比較瘦削,所以顯得比實際上要高一些。特瑞維利安一點也不比他矮,但是因為生得粗壯,所以“小胖子”這個外號對他比以前更加合適了。但是近一兩年來,他變得非常敏感,隻要有人叫他這個外號,他就要反唇相譏。既然特瑞維利安更不喜歡自己的正式名宇,所以人們幹脆就隻叫他的姓--特瑞維利安,或者這個姓的任何體麵的變音。好象為了進一步證明自己已經長大成人,他固執地蓄起了鬢須和短撅撅的一撇小胡子。
特瑞維利安非常緊張,渾身冒著汗,喬治(這時特瑞維利安已經不再叫他“卓季”,而是從喉嚨裏含混地咕噥出“喬治”這個聲音)看到他這個樣子竟覺得非常有趣。
他們仍然站在十年前所在的大廳裏(自從十年前參加“閱讀日”以後,就沒有再來過這裏)。兩人都有一種感覺,仿佛過去的一個朦朧的夢境突然變成現實了。在開始的幾分鍾裏,喬治發現,不僅屋子裏的一切東西都比記憶中的小了,而且整個屋子的麵積也縮小了很多。他不由吃了一驚,過了一會兒,他才想到,是自己長大了。
聚集在大廳裏的人也比兒時那一次少多了。這次到這裏來的都是男孩子。女孩子們被安排在另外一天。
特瑞維利安把身體探過來說:“我真不懂,幹麼讓人這麼等著。”
“還不是形式主義!”喬治說,“哪兒也免不了這一套。”
特瑞維利安說:“你怎麼能夠這樣處之泰然?”
“我沒有什麼著急的。”
“哎呀,老弟,你簡直讓我覺得討厭。我真希望你最後什麼也當不成,隻能作個合格的施肥員;到那時候我倒要瞧瞧你的臉色。”說完了,他的目光焦急不安地把四周的人掃了一遍。
喬治也向周圍看了看。程序的安排同小時候參加“閱讀日”的時候有一些不同。事情進行得比較慢,注意事項都是用文字形式發給每一個人的(這比參加“閱讀日”的時候方便多了)。普拉登和特瑞維利安兩個名字按字母順序都比較靠後,但是這次兩個人都心裏有數了。
年青人不斷地走出接受教育的屋子,一個個皺著眉頭,顯得很不自然。他們拿起各自的衣服和隨身攜帶的東西便到分析室去探詢結果。
每從教育室走出一個人,都被人數逐漸減少、仍然等候著的小夥子圍住。“怎麼樣?”“你有什麼感覺?”“你想你會成個什麼人材?”“你覺得跟以前有什麼兩樣嗎?”
回答一般都很含混、模棱兩可。
喬治克製著自己,始終沒有參加到打聽消息的人群中去。這樣做隻會使自己的血壓增高。大家都說,如果能保持平靜,成功的機會就更大一些。即使這樣控製著自己,你還會感到手心冰冷。真奇怪,年齡盡管大了,卻還有許多使你緊張的事。
比如說,移居到外界星球去的科學工作者可以帶著自己的妻子(或是丈夫)。任何一個星球都認為保持男女兩性數目均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去的是一個甲級星球,有哪個女孩子會拒絕同你一道去呢?喬治這時候心目中並沒有固定的對象,他也不想現在就找對象。一旦他當了程序編製員,一旦他可以在自己的姓名前麵加上“合格計算機程序編製員”這個頭銜,他就可以隨意挑選一個女朋友,就象蘇丹王挑選妃嬪一樣。想到這個,他又興奮起來,可是他馬上就不再往下想了,必須沉著鎮靜。
特瑞維利安嘟嘟嚷嚷地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開頭他們說,要是放鬆自己,保持平靜,就會一切順利。可是他們馬上就讓你經受這種考驗,讓你既無法放鬆,又平靜不下來。”
“也許他們有意這樣做,誰已經長大成人,誰還沒有脫離孩子氣,就能分別出來了。別緊張,特瑞維利安。”
“你少說兩句吧!”
輪到喬治了。並沒有人喊他的名字,隻是通知牌上用發音的字母把他的名字映現出來。
他向特瑞維利安揮了揮手:“別緊張。別讓他們把你製住。”
他走進測驗室的時候,情緒很高。他真的按捺不住自己心頭的喜悅。
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人說:“是喬治·普拉登嗎?”
一瞬間,喬治的腦子裏出現了一幅極為清晰的圖畫:十年以前,另外一個人也同樣這樣問過自己;他覺得目前的這個人仍然還是那一個人,而在自己一步邁進門檻以後,又成為一個八歲的孩子了。
這個人抬起頭來;當然了,他的麵孔和突然出現在喬治記憶中的麵孔完全是兩回事。這個人生著獅頭鼻子,頭發比較稀,一絡一給的貼在頭皮上,下巴的肉皮鬆鬆地耷拉著,好象他曾經是個胖子,如今又瘦削下來似的。
這個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人有些不高興地說:“是嗎?”
喬治又回到現實中來:“我就是喬治·普拉登,先生。”
“那麼你倒是口答啊!我是查哈裏。安東奈利博士。咱們倆一會兒就會熟悉起來的。”
他盯著幾張小膠片看了一會兒,又把它拿起來,迎著光線仔細打量著。他一直板著臉。
喬治覺得自己的心顫了一下。他模模糊糊地好象記得另外那位博士(那個人的名字他已經忘了)也曾經這樣盯著膠片看。會不會仍然是原來的那些膠片?另外那個博士曾經皺過眉毛,而現在這位則好象生氣似地望著自己。
他的高興的心情差不多已經消失了。
安東奈利博士把相當厚的一份檔案記錄在自己麵前攤開,小心翼翼地把膠片放在一邊。“這裏說你想作一個程序編製員。”
“是的,博士。”
“現在還是這個想法?”
“是的,先生。”
“這是個責任重、要求嚴的工作。你覺得自己幹得來嗎?”
“是的,先生。”
“大多數人在‘教育日’之前並不提出一門固定的職業。我想他們可能害怕這樣做反而會把選擇職業的事弄糟。”
“我想你說得對,先生。”
“你不害怕嗎?”
“我想我還是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好。”
安東奈利博士點了點頭,但是臉上仍然是一派嚴肅的神情。“你為什麼想當程序編製員?”他問。
“正象你剛才說的,先生,這個工作責任重、要求嚴。這是個很重要的、也是個很令人感到興趣的職業。我喜歡這個職業,我認為我可以從事這種職業。”
安東奈利博士把檔案推在一邊,沉著一張臉望著喬治。他說:“你怎麼知道你喜歡這門職業?因為你想哪個甲級星球都會搶著要你嗎?”
喬治頗為不安地想:“他是在故意使我神經緊張。我一定要保持冷靜,心裏怎麼想就怎麼說。”
喬治回答說:“我想,對程序編製員來說,這種機會比較多。但是即使我留在地球上,我知道我也會喜愛這一工作的。”(我說的是實話,一點也沒有撒謊,喬治想。)
“好吧,你怎麼知道你喜歡它?”
他提出這個問題來,好象知道這個問題無法回答。沒有想到喬治臉上卻堆著笑容。他早已有了答案。
“我一直在閱讀有關程序編製的書籍,先生,”他回答說。
“你一直在幹什麼?”這回博士真的大吃一驚;喬治感到很可笑。
“讀這方麵的書,先生。我買了一本關於這門專業的書,我在研究它。”
“一本為合格程序編製員寫的書?”
“是的,先生。”
“可是你看不懂啊。”
“最初我看不懂。我又買了別的數學書和電子學的書。我盡量讀懂了一些。我懂得的並不多,但是從我讀懂的那些看來,我知道我喜歡這門科學,我也能夠學會這門職業。”(連喬治的父母也沒有發現喬治的這些藏書,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每天在自己的屋子裏消磨這麼多時間,不知道他把應該睡覺的時間用在什麼上了。)
博士開始揪自己下巴上鬆軟的皮膚。“你這樣做打算幹什麼呢,孩子?”
“我要讓自己確實有把握對這門職業感到興趣,先生。”
“你當然知道,感興趣不是關鍵的問題。你何以非常喜愛一門科學,但是如果你腦子的結構決定你從事另一門職業更有成效,你就得從事另一門職業。你懂不懂這個?”
“人家這樣告訴過我,”喬治謹慎地回答說。
“那麼你就得相信。這是真實情況。”
喬治沒有說什麼。
安東奈利博士說:“也許你認為,學習某一門科學會引導你的腦細胞向這一方麵發展。就象有一種理論認為,懷孕的女人隻要堅持不斷地聽偉大的樂曲,生的孩子就會成為作曲家一樣。你相信這個嗎?”
喬治的臉紅了。他心裏顯然有這種想法。他一直堅信硬逼著自己的智力不斷向自己所要求的方麵發展,他會比別人提前開個頭兒。他所以滿懷信心,主要也是建立在這一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