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天上有月,月淡星稀。
蕭狗娃踏著夜色回到了離別八年的家,山窩裏的茅草屋朦朧而安詳,一如爹娘那熟悉溫馨的麵龐。
竹林茂密,石磨依舊,童年情懷,百感交集。他上前急切地敲打簡陋的木門,大聲叫著“爹、娘!”,小屋岑寂,久無動靜。狗娃奇怪:爹娘睡覺一向都很警惕,時時刻刻擔心著家裏唯一的下蛋母雞被賊偷走,為什麼今日這樣放心?他連續叫了幾聲“爹、娘,狗娃回來了。”可屋裏依然沒有動靜。
狗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冥冥親情間的靈感,心慌氣促,征兆不詳。手上微一用力,木門“喀”的一聲斷開了,跨進茅屋,熟練地找到火刀火石,點燃牆壁凹處的油燈,本想給爹娘一個驚喜,當他走完三間屋子,心突然沉了下來,屋裏結滿了蛛網,灶台、木凳落滿了灰塵,放在牆角的鐵梨、鋤頭已經鏽跡斑斑,屋子很久沒住人了!
“爹娘哪裏去了?”在狗娃的記憶中,他們是很少親戚的,家裏太窮,母親娘家的人也很少來往。
滿腔的興奮和激情頓時化成一瓢冰水,他噗的坐在門檻上,分析這突然的變故。
“問王大叔去。”他毅然起身,如果不在第一時間弄明白爹娘的去處,他會寢食難安的。
王大叔就是大嘴叔,因他話多,嘴裏藏不住秘密,又愛講故事,大家都叫他王大嘴,王大叔是他家相處比較好的鄰居。
狗娃來到王大叔家的窗下,黑暗裏突然騰起一道黑影,直向他咽喉撲來。狗娃知道是他家養的黃狗,小時候他和這條黃狗是好朋友,現在卻把他當成了盜賊。
他不慌不忙,右手輕輕一拍,正拍中黃狗腦門,左手一墊,輕輕把暈倒的黃狗放在地上,接近木窗,突然聽得屋裏有人說話。
“老頭子,院裏好像有賊。”
“大黃沒叫呢。”
“大黃老了,瞌睡也多。”
“別瞎操心,誰偷我們啊,四壁叮當,兩手空空,還誤了睡覺的功夫。”
“嘻嘻,阿寶他爹,那一回是誰做小賊,差點被咱爹娘抓住?”
“嘿嘿,我不當小賊,怎偷得你這如花似玉的美娘子。”
“還好意思得意,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差點被爹娘沉塘。”
“還記著這事啊,我不是和你一起沉嗎?”
“唉,阿寶爹,幸虧你舍命相救,我才保住一命。”
“別說了,這些年可苦了你,我對不起你,答應給你過好日子,可一直沒讓你稱心如意過。”
“阿寶爹,有你這句話就行了,我不是貪圖富貴的人,想當初……”
“是啊,當初上你家提親的人都擠破了門檻,結果你跟了我這個窮光蛋。阿寶娘,我記你一輩子好,要是阿寶還在就好了。”
“阿寶……”
狗娃第一次聽大人說悄悄話,感覺新奇而有趣,平時見大娘悲悲戚戚,愁眉苦臉的,和王大叔感覺也一般,沒想到背後裏是這樣恩愛。阿寶是他們的獨生子,和他是同年的兒時好朋友,七歲那年掉河裏淹死了。
見說起傷心事,狗娃不想再聽下去,伸手在窗上一敲,叫道:“王大叔。”
“誰?”
“王大叔,我是狗娃,蕭狗娃。”
“狗娃?狗娃已經死了,那來的狗娃?你別嚇我們。”
“王大叔,我沒死,被人救了,你先開門吧。”
…....
夫妻倆不敢相信,捂在被窩裏嘀咕了兩句,王大叔問:“狗娃,不是大叔不相信你,那年有人親眼見你被莫懷仁的家丁打死,又拖進了大門裏。”
“王大叔,我沒死,是被打暈了。”
“那,我問你,我們家阿寶哪裏有顆紅痣?”
狗娃脫口而出:“小雞雞。”
這可是很隱秘的事,很少有人知道。
“啊,你真的是狗娃,老頭子,快去開門。”
“老天有眼啊。”
王大叔十分激動,一陣緊促的腳步聲,柴門“吱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