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九分罪惡,留一分善良(1 / 2)

姓洪的黑道老卒跟別人不一樣,混跡黑道糊口養家這麼些年也算是見識了人情冷暖,如今這世道,講究排資論輩拚人脈,別人有的他沒有,別人沒有的他還是沒有;混跡了大把年紀,三十而立,自己如今都三十好幾了,卻終歸一事無成,換做誰都會心中憋著一口天大的怨氣。而且這股怨氣怨不了天,怨不了地,最後扒拉著手指頭算還是得怨自己。

出門時候老娘拉著他在床沿邊上老淚縱橫囑咐說,洪子,一個人在外別虧了自己,也別虧了人家幫你找活計的人,人家給你活路就得老老實實幹好自己的本分,就像村裏張老爹請人蓋房子,給人一天十塊錢工錢,那你就得幹十五二十塊的活計,不然人家憑什麼請你?

"遇著事情人不犯我,我也不犯不著去和別人過不去;就算外人有千般不是,自己忍一忍也就過去了,這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高抬一腳跳得過去,低抬一腳也能自個邁過去,但終究不能閉著眼睛跟娘一樣當個睜眼瞎,一不留神就掉溝裏了。"

老洪小雞啄米的聽著老娘孜孜不倦千叮呤萬囑咐,最後還是邁出了那座小山村;在這方麵和謝諸侯有些類似,但他卻不是謝諸侯,家裏窮,老娘瞎,僅靠著家裏還有個大哥那點農活錢如何能養活這一大家子,如何能讓老娘那雙老眼重見光明?老洪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讓老娘在睜眼看看這世界的花花綠綠,碧草芳芳,這個心願一點兒都不大,小到換做城裏任何小康水準的家庭都能夠實現;老娘雖是地道莊稼人,幹了一輩子農活,鋤了一輩子黃土地,說不出多少文化話,但給他囑咐的句句是她這輩子最由衷的辛酸言辭,話糙理不糙。

老洪是個孝子,至少在這方便比家中健全的大哥嫂子要好的多;但他自己認為還不夠,做了這麼多事,就算如今殺人放火對他來說也隻是謀生的手段,他不能一事無成,不能活了三十多年最後還是要灰溜溜的回到那座在任何一張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村溝,更加不能對不起家中那個雙眼失明的幾十年的婦道人家。

如果那樣話,不用別人來戳他脊梁骨,他也會自己瞧不起自己。

老洪已經做好了自作主張東窗事發的心理準備,就算酒吧這次突如其來的大事故最終輪到自己被黑鍋,也都認了,因為此事已然全無退路;就好比村口擺大戲花旦主角唱的戲文,劉邦項羽,隻能背水一戰了;要麼丟盔棄甲,全部死絕,要麼一鼓作氣,出人頭地。

再無其它選擇!

酒吧寂滅得像夜晚亂墳崗,靜的可怕,人群擁擠後,剩下這些殘兵敗將多數驚魂未定;主事的人下落不明,場地中央還躺在幾具昨天還活蹦亂跳一起喝酒一起胡侃袍澤弟兄,如今也都變成了屍體冰涼;老洪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摸了摸身上藏得嚴實僅剩下的幾根九五至尊,雙手微微發抖抽出一隻含在嘴上;這是老洪第一次殺人,如同一個練就千人斬的儈子手,心狠手辣,但此時回想起來,卻有些後怕,渾身健壯的肌肉就像篩抖機不停的顫抖,他極力克製住自己這番恐懼,拳頭緊握,不能攤開,因為手心裏全是汗水。

“借個火。"老洪鎮定自若轉頭衝旁邊一個兄弟說道,語氣溫柔,嘴上叼著搖搖欲墜的煙嘴,有些含糊不清,這是他故意的,生怕別人聽出他聲音的異狀。

旁邊那人從未見過平時少言多語的老洪如今這副麵孔,渾身鮮血淋淋不說,那雙殺人般的凶狠眼眸這輩子恐怕都沒有品嚐過;下意識掏出火機,唯唯諾諾替他點燃。這場別人精心策劃的鬧劇之後,酒吧剩餘的人都自主把老洪當作主心骨,向他靠攏。

“洪…哥,接下來該怎麼辦?"那人小心翼翼開口詢問。

剩下的人未想過平時大家口中的小洪,有一天也會叫他一聲洪哥,雖然嘴上別扭,但還是喊出了口。他們雖然是黑道,平時看個場,打個架,就算砍幾個人見血也是常有,但他們從未把自己當作於別人不一樣,或許在這種地方,對他們來說,隻是個養家糊口混吃混喝領工資的地方,人需要吃飯,需要生存,在這方麵,與外麵那些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成天瞎轉悠的白領階層沒有什麼兩樣。但此時老洪看著這些人麵對地麵上死去多時的袍澤屍首,眼中看到的卻是害怕兩字,莫名的害怕。

害怕不可笑,恐懼也不可笑,殺人見血更不可笑,可笑的是他們不知道究竟害怕的是什麼?一沒讓他們衝鋒陷陣,二沒讓他們提著鋼刀去把導演這場戲的幕後黑手亂刀砍死,三沒讓這些人進局子背黑鍋,更別說什麼老套的江湖規矩,三刀六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