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嘴角扯過一絲弧度,自嘲的笑了笑。
或許這就是人性最脆弱的地方,平時趾高氣揚,氣焰囂張,養尊處優慣了,覺得自己沾了黑道兩字,就真能在這條道上一抹走黑,上風上水,覺得上麵有一尊叫林朝南的大佛壓著,就沒人敢來鬧事砸場子,吃吃喝喝,按月拿錢領工資,這日子過的可瀟灑。老洪自個也覺得沒遇上這事的日子挺美好,也很滋潤。可真一遇上真刀真槍的時候,這些人全軟腳了,換句話說就是連鏈子掉到地底坑了,刨都刨不出來。
原來人和人是有區別的,老紅心底也害怕,但深刻知道,自己的害怕此時與他們的有很大的不同,因為他們是因為害怕而害怕。
那隻九五至尊在指間燃燒殆盡,煙灰掉了一地,老洪眯著眼睛,從頭到位把這些散兵遊勇看了個便,神情黯然,他始終沒有回答。
為什麼老娘總說,別當睜眼瞎。
老洪今天才終於明白,有些事情,睜著眼睛也未必看得清啊。
——————————————像老洪這種天生了一副凶神惡煞臉孔的人未必就是壞人,而那些成天衣著光鮮出入高端場所四處結交朋友的社會精英臉上也沒刻著好人兩個字,壞人不會腦門上頂著我是壞蛋的標簽四處招搖,那些所謂的好人自然也不會傻啦吧唧的到處宣揚。這一次宜賓之行,讓謝諸侯觸動很大,坐在石青青親自駕駛的瑪莎拉蒂副駕座位上,早已沒有初嚐好奇的新鮮感,越是臨近昆明,兩人內心各有心事,自覺的沒有過多的說話,涇渭分明;謝諸侯始終盯著車窗外遠方的燈火闌珊,那裏夜間化作輝煌,白天收斂浮躁,不起絲毫波瀾;就像好人與壞人這兩個永爭論不休的話題,雙雙纏繞,看不清,道不明。
最終還是石青青首先打破僵局,開口說話:“你有沒有想過你拉了黃三痞一把,最後說不定換回了一隻白眼狼?那種這世道最底層的小混混在林朝南手下不知道有多少,隨便可以拉出一個加強連,以你們飯館那條街從頭排到尾,未必都裝的下。別告訴我你是突然發了菩薩心腸,這種人一但給他時間緩過氣來,曾經受過的屈辱,會十倍百倍還回來;而且他還是間接栽在你手上,他能不恨?”
謝諸侯挪了挪身子,轉眸看著一臉正經駕駛方向盤的石青青,那副寬大的太陽墨鏡遮住了三分之一的麵容,讓人無法看穿墨鏡下的心思;略微想了想,回道:“我們村有個瞎子,老的掉牙,我長這麼大和家人相處的時間怕都沒有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多,隔三差五的到幾十裏外的鎮子上擺個攤,算個卦,我就給老瞎子打下手,他掙的錢也基本上被換成了桂花酒,但每次他都不忘給我三五個零鈔買個串吃個糖葫蘆什麼的,一直到我十歲,他有句話說的很在理,我記得很清,他說,你小娃以後幹什麼都不重要,就算有一天淪落到殺人放火*擄掠都沒啥,人活在世間就是圖個生活,在村裏那叫生活,將來有一天走出去了,那就是生存,為了生存幹些對不起別人的事也沒啥,但別忘了,幹完之後給人留一條活路,十分事情,做九分罪惡,留一分善良,成全了別人,等於放過自己。更何況我和黃三痞也隻是萍水相逢,談不上有多大的交情和同情心,將來有一天他要尋我報仇,我等著他來就是,什麼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屁話,做了太矯情,也太有心機城府,對他那樣的人沒必要,你就當我在路邊遇見條受傷的流浪小狗,喂了點東西,給他安了個窩,不至於風吹雨打,全圖個良心安穩行不行?”
石青青反複念叨“良心”二字,輕聲細語,最終化作沉默;此時兩人已經駛出昆明收費站,一路行駛上了三環,而石青青卻不知道當夜昆明發生的動亂,林朝南留下的灰色產業,一夜之間被人挑了十多個場子,其中地下賭場和洗錢機構損失慘重,包括鼎尚輝煌酒吧,連鎖酒樓,夜總會,KTV,全部被人以各式各樣的作案手法弄的半線癱瘓;最要命的是,在眾目睽睽的夜場中死人事件,絕對滿不過第二天清早。
更可怕的是,那輛瑪莎拉蒂車後尾不知不覺中跟了兩輛尾巴,與它一起並入擁擠的三環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