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餘生嗤的一聲哧笑，眼神緩緩的移到遠處，更加緩緩的說了兩個字。
“是人。”
遊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管自己身子虛弱，呼的便坐起身子來，幾乎是叫著道：“什麼？是．．．你說是．．．是什麼？”
木餘生卻隻稍稍挑了挑眉梢，淡淡的說道：“人。”他好像唯恐遊奇不知道一樣的解釋道，“這顆星球上數十億計的動物，而且這個數量還在不停增長著的動物———人。”
遊奇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卻隻能從喉中卻發出毫無疑義的咯咯聲。
好久，他才澀然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是人？”
木餘生可親的一笑道：“我不是那個神，所以我不知道。”
他低下目光，望著地上的花生皮屑，“這就是關於神的傳說中，最殘酷的地方。如果隻是傳說的話，也許我們能夠狠狠的鄙薄它一下。不幸的是，它是現實。如果想活下去的話，我們除了依照那個勞什子神，給我們寫好的命運去走下去，還能做些什麼呢？”
遊奇皺著眉，難以置信的道：“你，你們真．．．真的是吃人嗎？”
木餘生搖了搖頭：“吃？不，怎麼會做那種惡心的事。不是吃，而是殺。按照那個傳說中的說法，就是我們這些神的使者，代替神來淨化那些罪惡的人類。然後神會那個死去的人類的生命力，賞賜給你。”
他哂的一笑道，“其實，我們也是人。也會疼痛、流血、流眼淚。我說過，我們也是人類，隻不過在我們身體中，比那些普通的人類少了一道所謂的‘封禁’罷了。但是也能說是吃———用別的生命維持著自己活下去，這種做法，和普通人類獲得食物的過程，沒有任何的區別。說是吃也沒什麼不妥吧？”
“其實，我一向都不太信那個傳說，我總是覺得那個傳說，隻是我們這些人自欺欺人的一個美麗的借口罷了。殺人就是殺人，那是和餓了就想吃東西一樣，本性而已，和那個什麼狗屁傳說沒有一點關係。”
遊奇驀的發現木餘生的粗框眼鏡深處，竟露出一絲痛苦和無奈來。
但轉瞬即逝。
也許是錯覺。
遊奇這樣告訴自己。
緩了稍緩，木餘生又淡聲說道：“這便是我不希望，你喚醒那種生命本能的原因。雖然你身體中的封禁已經打開，但那種‘生命本能’沒有喚醒之前，你還是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但是若是喚醒了的話，你便永遠也無法回頭了。”
他捧起雙手，好像要掬起一把陽光似的，又好像要洗淨那雙本來就很白淨的手一樣。
“這雙手，”木餘生望著自己嬰兒一般肥胖白嫩的手，微笑著說道：“這雙手，不知道已經沾了多少人的血了。但是我還想活下去，不知道它還將要染上多少血才肯罷休。”
遊奇緊緊地閉著眼睛，咬緊了牙齒，好像那樣子就能從夢中醒來一樣。
用別人的生命作為自己生存下去的代價，這不是怪物是什麼？
他望向木餘生，心中突地一抖：難道這個如父如兄一般的兄長，就是這種怪物嗎？
木餘生瞥了他一眼，嘿了一聲道：“嘿嘿，其實這樣也很不錯，不是麼？畢竟人的命，是這世上最沒有價值的東西。人們自己的遊戲，都能毫不吝惜的，葬送不管痛癢的數以萬計生命。我們卻是用來維持生命而已，比起他們來，我們可以算得上是用的有價值的多了。”
遊奇閉上眼睛，聲音卻在抖：“在．．．在這世上，一共有多少．．．‘暗生者’？”
木餘生輕輕的歎了口氣，搖頭道：“誰知道呢，正如每秒鍾內，都有不計其數的嬰兒誕生一樣，每一秒鍾也都有不計其數的人死去。也就是說，每一秒內，都會有受了神的洗禮的人，而成為了新的‘暗生者’。這些‘暗生者’，有可能立刻就能覺醒能力，輕車熟路的替那個神‘淨化’著人類。也有可能他覺醒不了，被其他的‘暗生者’當作人類‘淨化’了。更有可能，很多人雖然成為了’暗生者’，但他自己卻不知道，不過，他身體內的能力，卻自動的幫他‘淨化’著身邊的人們，這一切也許都是在他無意識中進行的。”
木餘生一口氣吹散地上聚在一起的花生皮屑，繼續說道：“就像人們餓了想吃飯，渴了想喝水一樣。因為，這是那個神安放在我們的生命中的本能。”
遊奇雙眉緊緊的絞在一起，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道：“為什麼，為什麼那個神，要做這麼殘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