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諄諄唇舌利如刃 (一)(1 / 2)

其實逃跑也是一門學問,也要講究天時、地勢、人機。

比方說身後明晃晃的幾十把刀子在追趕,逃跑的時候便要往人群密集的地方鑽,因為誰看到幾十把刀子衝過來都會心慌,隻要一慌人群就亂了,人們四下抱頭亂竄的時候,剛好給逃跑作了掩護。要是身後追趕的是長槍大棍子,便就往那些七拐八彎、寬僅容人的胡同裏鑽吧,即使逃不掉也不打緊,至少那裏大棍子已經耍不起來了。

若是打得話,我鐵定會被活活打死。不過要是逃跑的話,以我的逃跑功夫,這些人肯定對我望塵莫及。

但我剛剛跑出兩步,又聽那公子哥大叫道:還有他!!還有他!!

他指著蜷縮顫抖著的洋人,大叫道:抓住他!給我抓住他!!

聽著他咬牙切齒般的尖叫,我心一驚,這第三步卻怎麼也邁不出去。

那白癡被我甩脫了手,正滿臉恐慌、滿臉淒然、滿臉可憐的,向我望來,根本不知道那公子哥的家奴,已經持著棍子劈頭朝他砸去了。這勢大力沉的一棍,不當場砸他個腦漿崩裂,也肯定能打得他七竅流血而亡。

我一咬牙,猛地回身一把拽住他的衣領,便朝前竄去。

這一棍擦著他的後腦落下,卻正正重重的砸擊在我的脊背上。我渾身一震,背後疼得骨斷筋折了一般,讓我渾身一軟差點趴下,險些當場背便過氣去。

還好我咬牙挺住了。來不及管這麼許多,拽住那洋人撒腿就跑。

可恨的是京城街道寬闊,我身後又殺聲震天響,行人紛紛避退,連一個容我鑽的人群都沒有。

我隻好直直著往大街的盡頭奔去。

那洋人還是癡癡傻傻的,一聲不吭的由著我拽著急奔。

我背後著的那一棍著實不輕,連胸口都悶得隱隱發痛,由此呼吸竟也不暢了起來。我雖不敢回頭,但也聽得到身後噪雜疾行的腳步聲越發的近了,心中暗暗叫苦不已———隻要再一棍子打在我身上,我肯定便就馬上撲跌翻到在地上了。

在這群浩浩蕩蕩殺聲震天的凶人的追殺下,我咬牙整整跑完了三條街,越過了六架橋,轉過了十幾道弄堂。一路上,被他們撞翻、掀翻、頂翻、推翻的行人、攤子,不計其數。

我已經喘的像一頭換了癆病的老牛,再跑下去估計沒被他們打死之前,我已經活活累死了。

此時的我汗如雨下,頭昏腦脹,背後那道棍傷牽扯的疼痛,讓我整個脊梁幾乎都直不起來了。

我已經分不出東西南北了,隻是機械的往沒有喊殺聲的地方逃去。

不過,一個非常不妙的事實出現了。

這些玄綢勁裝的打手們不但沒有減少,而且卻更多了起來。初時的二三十人,此時卻足足有兩三百人之多!

以至於我的四麵八方都是持刀動槍的喊殺聲。

暗暗叫苦的同時,我心中再次暗暗吃驚

———在天子腳下的京城,竟然能如此明目張膽的,動用如此大陣仗的排場,那個被我打落牙齒、打榻鼻子的王八蛋,到底是哪個王侯巨賈的公子?

這個問題我已經沒有時間去想,也沒有機會去想了,我看到得四周烏泱烏泱的勁裝打手,和那明明晃晃的刀鋒正朝我圍過來,縮小了包圍圈子。

看來,我是非被萬刀分屍此地不可了。

那被我一路提著領子拽過來的白癡,正惶然的望著那些黑壓壓的打手,一臉茫然和不知所措。

看著他那副樣子,我實在氣的牙根癢癢,倘若我還有機會,我一定會揍癟這張臉。但是眼前看來,似乎已經不大可能了,估計我們兩個的下場都是被萬刀分屍而死的。

路口已經全都被堵死,即使我有力氣撒丫子跑,也沒路可去了。

八個大漢抬著軟轎上的公子哥飛奔了過來,他站在軟轎上,手裏揮著一柄金絲銀縷纏著的寶劍,牙齒漏風中氣不足的尖聲叫著:給我抓活的!!我要活的!!

嘿!這狗種!看樣子是想親自下手了結小爺了!

我咬著牙,心裏十分後悔那次沒有將這狗種的“根子”踩個稀爛。我本也認命了,但我怎麼死也不願死在,那“無齒”、“無種”的公子哥的手中!

我一咬牙,拖起那呆呆傻傻的白癡,閃身奔進了身旁的一個樓子裏。

那是個三層八角十二水簷的樓子,抬頭簷下一塊匾上,書著三個金字———‘探驪閣’。

名字雖雅,我卻知道,這是八大胡同裏最出名的一家窯子。敢情是在那些勁裝打手的追殺下,我忙不擇路的跑進八大胡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