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心處,緩緩滲出血來。
那裏,已經深深的插入了一柄,鋒利無比的石刀。
相信他淳厚的心,絕對想不到我這一拳中,加了一柄刀。
即便是孩童稚幼的拳腿對大人也是無用,但是這個孩童若是拿了一柄鋒利無比的刀呢?
我一拳擊出,怕他反擊,早就躍到一旁。但小丘卻也沒有反擊,他用力到發白的手指,拚命地向夠到那柄,連柄都沒入他身體的石刀。
小丘張的極大的口中,不停垂出透明的涎液來,順著他那抖得不成樣子的嘴角,拚命往外流。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似是在尋我,似是不相信,也似是在慌恐。那兩顆嚇人的眼球,浸滿了眼淚,像是隨時要從眼眶中跳將出來一樣。
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但是我知道他不想死,從他拚命般的激烈喘息便看得出。
但是每喘息一次,他鼻孔流出的血,都會水柱一般的噴湧出來。
那些血,眼淚,口液,染滿了他一臉扭曲的表情,讓我心悸之極。
他倒在地上,目光已經散渙,口鼻甚至傷口處已經不再流出血來,不過他的身體仍是在霍然抽搐,灌草被他的抽搐,摩擦出極有節奏的綴綴聲,像是與他詭異的舞蹈一般。
我蹲在遠處的灌草叢裏,不由自主地緊緊地閉上眼,緊緊縮成一團,但仍然還是禁不住地隨著小丘抽搐的節奏,瑟瑟發抖。我渾身和心底都冰涼涼的,絲毫不像是我用刀刺了別人,倒像是自己中了一刀一般。
我不由自主地喃喃著:......這可是你叫我打的...我...我也不想...若不是你...你非要帶我走...我...我也不想殺你...我還有仇未報...我不能跟你走...你...你可說過不怨我的......
此時我的臉色也一定蒼白得很,心髒跳動得很慌。以至於直到小丘死了,我也沒有敢再看他一眼。
將那些兵勇砍成兩片的時候,我連眼睛也不眨一下,或許在我心中認為那些兵勇該死。但是性情淳厚的小丘卻不該死,但是,我又非殺了他不可。
小丘仰在草地上,臉色越來越白,抽搐越來越弱,就這樣瞪著一雙眼睛,望著無盡黑暗的天空,死了。
我慌惶迭迭的站起身,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山洞。
我握著刀刺進小丘背心的那隻手,好像是感染了他臨死前的抽搐一樣,抖個不停。後來,不光是手,我的兩隻手臂,直至我的整個身子,都無法克製的顫抖不已。
這樣,我不可能有成功殺了那白麵人的機會。
我為了止住兩隻手臂的不停顫抖,把石刀狠狠地劃傷、刺進自己的手臂,用力的掐、咬我那個握刀的拳頭......
直至我疲憊至極的昏睡過去。
就這樣過了兩日。
兩天以後的深夜,我潛進了廟子。將正在休養的白麵人,擄到那個無人尋的到的那個山洞裏。
我用那柄缺口斑駁的鈍石刀,緩緩的削剝掉了他全身的皮,一根一根的將他四肢的筋肌全部挑斷,又將他的脊骨一節一節的緩緩捏碎。
然後像他們釘五爺一般的,把二十四根磨細了的石筍,一根一根的釘進了他的體內。
最後,在他的根本不似人聲的哀哭中,我慢慢的,慢慢的割下了他的頭顱。即便是他哀號、慘叫得像是淒哭得夜梟一般,我的手也沒有半分顫抖。
侯關本是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這裏本有我的家,我的親人,我的回憶,也有我的仇恨。但是此刻,什麼都沒有了。
侯關,已經是一個再也於我無關的陌生地方。
此間的事已畢,我離開了侯關,去尋找釀成我林家血海深仇的罪魁禍首———袁尉廷。
他那時已經位極人臣,不但狡兔三窟,而且身邊的護衛極多,幾乎每一個都是與五爺相差無幾的高手。
幾次的貿然刺殺,我每次都幾乎把命給搭上。
可笑的是,我連袁尉廷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不得已而殺了小丘之後,給我留下的不僅僅是一個懊悔,還有無窮無盡的禍端。他們部族裏,接連不斷的派出人來,開始對我的追殺。
而袁尉廷也知道了我沒有死,一麵追緝,一麵派出殺手對我追殺。
我開始了無止境的逃亡。
原來,努力的活下去,要比輕鬆的死去難得多。
在這不停的戰鬥和廝殺中,我學會了使用身體裏,和生命血脈相連的那個力量。我把這個一出生,就已經存在我身體中的,這個生命本能的力量,命名為“矓”。
自那時候起,我每天,每個時辰,每個時分都在不停的逃,不停的殺,不停的想方設法的刺殺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