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能激發出人的潛力,這話一點也沒有錯。我懷抱著水月不斷的向上爬,待感到體力不支想歇息時,才發現我此時所在的高度,已經遠遠的超越昨天的高度了。慘叫聲早已住止了,那些令人恐懼到惡心的噝噝聲,也已經聽不清晰。但我不敢停,仍是一路緩緩向上攀去,因為我怕隻要一歇,便會再也提不起力氣而墜下去。我自己死了到也沒有什麼,但我想要讓水月活下去。
四肢早已經麻木,我隻是機械的往上攀著,不知這樣爬了多久,終於手臂勾住了一塊堅實的東西,像是石階一般,我拚盡全力將水月推上去,再翻身爬上去之後,便終於昏了過去。
待我醒來的時候,水月眼睛紅紅得正在給我喂水。我坐起身來,看到原來我們處身在一處很大的石台。
這石台上不光有我們,還有另外九個人。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也都是從下麵拚了性命逃上來的。同來的五十多個同伴,有四十多個在一瞬間便被那些蛇給撕吃了。
一個叫做尹三的人麵前,棄著一條齊膝被砍斷的腿,他正眼直直的捂著自己的斷掉的一條腿發呆。看樣子他是被毒蛇咬中了,為了保命不得已把自己的腿給剁了下來。
其他八個人沒有任何人向他看去一眼,且個個都是麵如死灰一般,目光呆滯,一句話也不說。
我相信,此時我的臉色也一樣難看。
真得如同那村長所說的,這獅山是那地獄的入口麼?
老天,真不知道明天我們怎麼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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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 某月 某日
第十七天。
山洞的底部仍然被上萬隻蛇盤踞著,而我們的裝備、食物、水,全都在那裏。我們這些劫後餘生的十一個人,終於要麵對最大的威脅了——食物。
昨天晚上,我把隨身攜帶著的最後一塊壓縮餅幹,嚼碎喂給高燒昏迷的水月吃下,再也沒有任何食物了。
其他的人和我一樣,這兩天來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不光如此。
我和水月的處境非常的不妙。那九個人各自坐在石台的角落裏,一句話也不說。起初看起來像是在發呆的樣子,但不久他們的眼光便不約而同的向我和水月望了過來。我看得分明,那些眼神裏全都是惡毒的怨恨。
我知道,他們此刻是在恨我們家不該用錢來雇傭他們走著一遭。
雖然他們當初得到的錢,是讓他們足以歡欣雀躍很長一段時間的一個數目。也正是如此,他們一路走來,都是把我和水月當成公子、小姐般的供著。但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境裏,這些錢非但無法在堆疊起他們對我倆的尊崇,反而正是點起他們怨恨的引線。
兩天的疲勞和饑餓雖也讓我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我卻不能去衝撞他們,甚至連望也不能像他們對望一眼。
因為稍有不慎,便將會給我和水月帶來災難。
水月的情況很糟,不光是額頭,渾身都很發燙。我知道,這樣繼續燒下去,很快就得虛脫,那樣就危險的很了。
水月隨身攜帶的藥瓶裏,隻剩下最後兩粒阿司匹林了。昏倒的她根本無法張開嘴,而且也沒有水供她服下藥去。我隻好把藥片放在嘴裏麵含著,用唾液釋化之後,再用嘴喂水月服下去。
碰觸到水月的嘴唇,感到鹹鹹腥腥的味道,才知道她的嘴唇早已經幹裂的出血,而我竟然沒有察覺到。昏迷中的水月嘴唇上下微微盍動著,像是在說什麼,我注視了好久,發覺她是在反複喊著兩個字:大哥、大哥.........
我哭了,這些年來,這是第一次。眼淚大滴大滴的滴到水月的臉上,看起來像是昏迷中的她也在哭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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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 某月 某日
第二十天。
不光是饑餓,水月的情形越來越壞起來,連前兩天微弱的氣息都變得時有時無,渾身冰冷僵硬,脈搏也越來越若有若無。我都快要瘋了,生怕她就這麼一睡不醒,但又沒有任何事物以給她。
萬般無奈之下,我想到我沙漠裏遇到大沙暴時,便喝駱駝血保命,於是便一狠心割斷自己腕上的血管,撬開她的嘴,給她灌進去。
盡管是這樣,水月的眼睛卻仍沒有再睜開過。
我也已經支撐不住了,剛初割腕血過後,還要用布帶將血管緊緊紮起來以止血。但後來無論刀口割得有多深,血都是隻流出一點兒就自己止住了,我不得不往從身體的其他地方割下去。
這柄輕巧的刀子拎在手裏,越來越沉重起來,甚至我用力持起它的時候,手都會不停得發抖。我想,我隨時都有死去的可能。
突然一個念頭闖進我的腦中:究竟我和水月兩個,誰會先走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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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 某月 某日
第二十二天。
那些蛇漸漸停止了騷動,僵住不動了。這些冷血動物堆積在一起,不但無法相互取暖,反而會更冷。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它們再次進入了冬眠吧。
因為為了防濕蟲,我們一貫都把食物和設備堆到很高的地方。蛇堆未能淹沒到高處,我們的食物像孤島一樣,從上萬條僵冷的蛇海中顯露了出來。
雖然五十多個人的時候,那些食物和水隻夠我們撐上一個星期,但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這些事物的數量已經足足夠使我們撐上一個多月去。
那些看起來垂手可得的食物,對我來說,的確是個很大的誘惑。隻要有了充足的食物我、水月,甚至我們都有能夠活出生天的可能。
但是我不敢再想下去。因為我知道,縱使沒有驚醒那些蛇,但也絕沒有體力能夠安然趴下這幾十丈高的山崖去。
他們九個人幾乎一動也不動。
我知道他們的想法和我差不多。他們都是經驗充足的冒險者,都知道很多時候多活一分鍾,便可能多了一分生機。如何能在絕境中如何存活得更久一些,便是我們這種人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但我總覺得他們的眼神奇怪的很,似乎像是在等待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