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澤大導師的房子,跟其薇拉大導師現在那被種滿了花花草草,看起來生氣勃勃的庭院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空曠的房間裏麵,幾乎沒有任何的擺設,沒有桌子,沒有椅子,甚至沒有床,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雷澤大導師跟他的一名傳人,就這麼成直接盤坐在地板上,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但林克卻總覺得,雷澤大導師的房間裏其實充滿了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充滿了一種或許可以叫做“危險”的東西,至少他知道自己從踏進雷澤大導師的房間門開始,從身體到精神,就會不由自主地進入到全神防備的狀態,甚至比他那晚上在樹林裏麵對加爾文導師變態的的大劍,比他那一次麵對那個凶殘的怪物老大的時候,都要來得更為地全神貫注。
在完全一片空曠的場景麵前,這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其實完全沒有任何的來由,但卻又真實到簡直能夠不需要什麼靈敏的感覺,都可以近乎直觀地體會得到,著實是一件非常怪異的事情。
林克踏著清晨的朝陽,一步一步地緩緩走過雷澤大導師的庭院,一片寂靜,林克能夠聽得見的聲音隻有自己的心跳聲。
法師塔裏這麼廣闊的空間,氣候也似乎可以隨著幾位大導師的調整規則而改變,所以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其他生物存在的,至少每清晨,林克都還能夠聽得到清脆的鳥鳴聲。
但是在雷澤大導師這個普普通通的院落裏麵,絕對聽不到外界的任何一點點聲音,每次一踏進這個院落裏麵,你就仿佛踏上了一段永遠隻能由自己來麵對的路,再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任何幹擾,任何影響。
就好像是每一個人,永遠都隻能單獨地去麵對那一份屬於自我的死亡。
陽光毫無遮掩地照射在這一片院落上麵,但林克卻還是感覺到四周的空曠裏麵,都密布著一種濃得陽光也照射不開的沉鬱的氣息,一種屬於死亡的氣息。
在雷澤大導師的房子裏麵,無論是陽光明媚還是暗夜沉沉,都一樣是每一個角落都讓人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死。
“嗒”,林克成功地按捺住了把手放到劍柄上的衝動,邁出最後一步,踏上了通向盤坐著的雷澤大導師與他的那名弟子盤坐著的大廳的台階。
四個月前,他才勉強能夠做到不用拔出自己的騎士大劍,而能夠踏進雷澤大導師盤坐著的廳堂,又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他才讓自己的手保持著離開那把騎士大劍劍柄的狀態,來走完這一段路。
自從經過了加爾文導師那三年的變態訓練之後,自從真正成為了一名劍士之後,每次遇到這種極度危險的感覺的時候拔出騎士大劍,已經成為了一種近乎本能的東西了,但在進入雷澤大導師靜思的地方,握著騎士大劍以一種心翼翼的方式來拜訪,總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而且關鍵是林克在第三次進入雷澤大導師的房間的時候,就已經完全確定了,這裏的危險,完全隻存在於他的感覺之中,無論是雷澤大導師或者是他的那位弟子,都絕對不會對自己做出任何一點具備危險性的舉動。
生平第一次,林克意識到了自己這種對於危險的本能的靈敏感覺,有時候居然也會現實產生偏差,或者也會遭受到強者的故意的誤導。
就像踏進雷澤大導師的房間之後所遭遇到的情形一樣,即使他明明知道不可能遇到真正的危險,但那種強烈的危險感還是會讓他的身體近乎本能地做出了拔出騎士大劍,把身體調節到戰鬥的最佳狀態的舉動。
這樣一種可以被誤導的感覺,如果是出現在真正的戰鬥之中,那就絕對將是極度危險的。
自從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原本並不知道自己能夠從這個好像從來不喜歡跟人交流的雷澤大導師身上學到什麼東西的林克,就開始往雷澤大導師的房間裏跑。
有什麼東西,比林克認識到他原來一直引以為傲的戰鬥中那種直覺與本能居然有可能被誤導來得更可怕的,現在他已經不放心將這一切交給不可測的本能了,而是在努力借助著雷澤大導師房間裏這種奇特的環境,將一切的直覺與本能,完全納入到自己可以操控的境地裏麵。
“呼”,林克直到走過了那株就栽在雷澤大導師身前的花樹的時候,終於感覺到自己成功地把心裏頭那股一直想拔出大劍來的衝動壓抑了下去,那股極度危險的感覺雖然仍然是無處不在,但已經不能夠影響到他對於周圍一切的判斷力,不由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一年多以來,盡管他在幾前也已經可以勉強做到不需要再緊緊地握著劍柄,就可以走到現在這裏,但也直到現在這一刻,在雷澤大導師這間房子裏那種奇異的氣息壓力下麵,他才第一次感到自己對於自己的心境與身體,又重新恢複了完整的控製。
那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以及對於彌漫著的死亡壓力的體驗,隻是對於他的一種提醒,卻再不能影響到他的判斷與反應。
林克第一次在雷澤大導師的房間裏麵,有了一點鬆弛下來的感覺。
他輕輕笑了笑,向還是毫無反應的盤坐在那裏,好像隻不過是一尊雕像的雷澤大導師做了個鬼臉,然後走到了雷澤大導師的身側,跟那名也是一直盤坐在那裏的雷澤大導師的傳人,隔著那株半枯的隻開著一朵花的花樹,遙遙地對麵盤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