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甬道不算寬敞,僅供兩人並行,四麵都是青灰色的巨大的石磚,上麵生滿了青苔,發出微微的熒光,是此處惟一的亮源。桐星此刻位於甬道一端,前方則是漫漫無際的黑暗。
死氣沉沉。
她恍惚走了一會,逐漸適應了黯淡的光線,依稀能看到不遠處的事物。一路細微觀察,兩旁隻是石壁,絕無旁路,隻此甬道一通到底,也就不知是否轉過彎,拐過圈,隻當是筆直一條直路。
啪嗒啪嗒……
腳下發出了粘濕的水聲,桐星摸了摸,四壁不知何時已變得潮濕,青苔的熒光間也沾了細小的水珠。她突然卻步不前,此刻回頭感觸,方才每次邁步似乎都略有前仰,難道這甬道是一道緩坡,直通地下?
應該不是吧?地底跟潮濕有關係麼?桐星自嘲般笑了笑,又邁步前行。
一步踏出,騰的踩了個空,桐星驚叫一聲,聲音未絕,腳已站穩,原來路勢突變,腳踩處已是一條深入黑暗的石階。
桐星長籲了一口氣,抹去額頭的冷汗,驀地又笑起來,這石階不過剛到腳頸,怎的就恐慌失色了。她笑意未去,又冷在了臉頰,先前那一聲驚呼,生生沒入了石階的深處,一直沒有回音。
桐星滿麵愁容,眼前寂黑如一潭死水,沒有半分波瀾,隻如那夜間的一條普通石道。但愈是如此,桐星就愈覺下方暗流洶湧。
她還是沒有太過顧慮,洪雷風既然能輕而易舉破掉萬書樓玄陣,找到此地也是早遲之事,還是離他越遠越好,就算下方通往幽冥煉獄,也要闖上一闖。
啪嗒……啪嗒……
桐星緩步踏入黑暗,走下三步,空氣已是浸寒透骨,她攏了攏衣衫,咬牙順階步下。
一時間,寒意四湧,空氣就似冰川融水,點點滴滴如利劍一般,每下一階,就更冷上一分,剔骨透心。桐星紅唇慘白,下一步竟是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
“哈哈哈”一道肆虐的笑聲自身後甬道傳來,聲浪滾滾,如狂濤怒潮瘋狂逼近。桐星秀發忽地往前揚起,雙耳震聵,更是忐忑不安,洪雷風居然來得這般快!
可他這一聲狂笑,怎樣去聽,也不像由人而發。
桐星似乎聽到疾奔聲從遠處迅捷傳來,一步一步,接踵而至。再也管不得寒意逼人,一扭身,往石階深處奔去。
此時此刻,月已中天。
仙子湖
月華如水,漾起清波徐徐,水麵沉浮了一層淡薄的水霧,煙氣氤氳。幾節魚漂在湖麵點了點,猛地沉了下去。
“好!”莫辰歡呼一聲,魚竿一提,一條肥茁的大魚就扯了上來,在鉤子前奮力撲騰,哪還逃的出去?莫辰雀躍萬分,急急將杆收回,那條肥魚不住掙紮間,收了一半,湖中突然又躍出一條比之更大的黑鯰,撲口向魚鉤下的肥魚咬去。
莫辰馬上將魚竿提高,可那黑鯰竟不墜落,也隨之騰起身子,魚口大張,直撲肥魚。
莫辰哪見過這般奇象,登時將魚竿發力甩回,把肥魚擲在魚簍中。但那黑鰱不依不饒,竟如能飛躍一般,仍追將而來,直撲魚簍。隻在須臾之間,水麵又起一陣漣漪,一條更大的白鯰也躍出水麵,張口追向黑鯰而去。
一時間,各式各樣的魚類層出不窮,但都一條大過一條,皆是追咬騰躍。一條剛出,又出一條,前仆後繼,到最後如一線流水,整整齊齊跳往莫辰的魚簍。
莫辰先還在發呆,片刻後就激動起來,這才是標準不過的自投羅網,釣了這麼多年魚,也沒見過能釣出大魚追小魚的,講出去怕是聞所未聞。
仙子湖果真是仙子湖,魚都不一樣。
魚簍瞬間就裝不下了,但魚群仍不歇的跳上岸來,過不了多久,莫辰腳下就翻跳著不知多少大魚。
莫辰喜得合不攏嘴,但見足下魚群撲騰,鯉魚、鯰魚、青鰱、鯿魚各式各樣,都是肥壯無比,眼看一條比一條大的還往岸上猛躍,他快活地向湖心揮手喊道:“仙子,仙子!夠了夠了,已經夠多了,不用來了。”
喊聲之下,那些魚群倏然不見,湖麵寧靜如初,映著夜空朗月,泛起大大的銀光。莫辰覺得一切似乎過於突兀,揉揉眼看去,手中還提了魚竿,那幾節浮漂安安靜靜浮在水麵,絲毫不動。再看岸上魚簍,除了幾隻蝦在裏麵張牙舞爪,哪有一條魚?
莫辰這才知道,自己為了在此處等上一條魚,結果日思夜夢,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釣魚釣睡著,自己恐怕還是駱州第一人。
夜已經深了,仙子湖如鏡般耀映出月光,湖麵一層薄薄銀煙,恍如仙氣仙霧。但再遠一些,就是黑壓壓的叢林,一大片一大片陰暗的覆蓋著,連著同樣黑暗的天邊。
這裏在駱州城鎮以下,夜晚空無一人,輕風吹來,微顯料峭。誰又知白日時此處人多如織,同樣的地點隻是時間上有些變化,就有如此不同。
莫辰歎了口氣,心想洗劍坊早已打烊閉門,自己半條魚也沒釣上,明日掌櫃問起其中緣故,還真不知如何回答。
想著打了個嗬欠,垂頭喪氣欲將魚竿收回,忽然一道罡風迎麵刮來,仙子湖滔起一道巨浪,正正向他打下,莫辰恐慌的退了一步,仍是晚了,一道水浪已將他拍個盡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