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貴站在屋子前麵焦急地朝他們三人望著。趙三貴把一隻褲腳卷到大腿上,一隻手在那塊疤痕上不停地擦著,一副焦爭的樣子。他們就快走到趙三貴麵前時,他馬上就把秀美叫回家去。秀美一走進屋子,趙三貴就把院子大門關起來。
馬八爺坐在屋廳裏的沙發上,他正在瞧著他們三個人的那張合照,那張合照已經放到了一隻鑲著花邊鏡框裏。那張合照是這樣的:馬八爺坐在一張凳子上,春蘭和宏圖站在他身後;馬八爺在微微笑著,春蘭和宏圖也在微笑著;春蘭拿著她那條粗辮子,側著頭,看上去她的頭幾乎靠到了宏圖的胳膊上。
馬八爺見他們進來,接著把那張合照遞給春蘭。“把這張合照掛到牆上吧。”他說道。
春蘭往牆壁瞧了瞧之後,到雜房裏拿來了一把錘子,兩根鐵釘。宏圖站在沙發上釘著鐵釘時,馬八爺走進房間裏。不一會,馬八爺拿著他那把砍蔑刀走了出來,他一邊瞧著宏圖把相片掛上去,一邊說道:“秀美早上跟我說過,她要我這把砍蔑刀去破竹削蔑,但是她這麼久了,她還沒有見來,剛才你們出去時,她也沒有說,難道她忘記了?”接著望了一下春蘭,“秀美呢,她回家去了嗎?”
“她有事,她父親叫她回去了。”
“噢,我想起來了,秀美必然是想叫我去幫她砍竹削蔑。這孩子每一次都是這樣,她的嘴呀,簡直比抹了花生油還要滑。馬八爺,你幫我去削些蔑條吧?你知道我笨手笨腳,削出來的蔑條不是太厚就是太薄,根本綁不了柴草。我知道你喜歡吃黃蟮,我父親昨天晚上裝到了很多黃蟮,我把最大那兩條給你吧。”馬八爺邊說邊走邊自言自語地說,“我說你這趙三貴,你就是懂得去捕蛇捉蛤裝黃蟮,連砍竹削蔑都不會,真是不中用。不過,這樣也好,你幫我捉黃蟮,我幫你砍竹削蔑,你也吃虧不了。”
說罷,馬八爺在水井旁邊磨起刀子來,那哢嚓哢嚓的響聲不停地傳進來。
宏圖掛好了合照,春蘭正瞧著它浮翩聯想,宏圖忽地從沙發上跳下來問她,秀美的父親就叫做趙三貴的嗎?春蘭接著把她所知到的情況告訴了他——趙三貴在出生的時候,他的腦袋圓得跟南瓜葫蘆一樣,他的額頭比月亮光,耳朵垂到了肩膀上,村裏的風水先生王帝佑就說他有官星,也有貴氣,以後必然會家財萬貫,富甲一方。他父母就請王帝佑幫他取了一個名字,三貴就是福祿壽的意思。但是,到了十二三歲的時候,他的樣子就變了,據說有一天他父親帶他到廟裏上香,他一不留意踢倒了門邊那個土地公公,所以土地公公發怒了。本來,土地公公是想把他處死的,但是看在他還小的份上,就豁免了他的死罪,隻是把的腦袋瓜子捏扁了,把他的額頭弄尖了,把他的臉拉長了,把他的耳朵捏得又小又圓了。所以,慢慢地,他就沒有福氣了。他現在除了會摸蛇捉蛤之外,也沒有什麼特別專長了。
“我那天瞧見趙三貴的左腿上有一塊傷疤,那塊傷疤是如何得來的?”宏圖接著又問她。
“他那塊疤痕是被火燙傷的。”春蘭跟著說,“那天他不是踢倒了門邊那個土地公公嗎?他見到那個土地公公一倒下去就慌了神,結果又一腳踏到了旁邊那隻香爐裏,跟著又跪倒在那隻香爐上。當時,那隻香爐插滿了燃燒著的香燭,結果他的大腿被火燙傷了。”停了一下,她想了想又說道,“你不是見他經常不是捂著那塊疤痕,就是摸著那塊疤痕嗎?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什麼原因?”宏圖瞧著春蘭那條垂落地胸前那條又黑又粗的辮子問道。
“我聽我爺爺說,他是害怕土地公公繼續找他晦氣,他才那樣的。”
宏圖摸了摸頭腦說:“真奇怪,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是啊,他的頭腦就是這麼古怪,誰都說不清楚他怎麼會這樣。”
說罷,春蘭見到有好些泥塵沾在宏圖的衣領裏。春蘭拍著那些泥塵時,宏圖忽然摟住了她。他們正在熱烈地親吻著,一聲貓叫,一頭藏在沙發底下的貓躥了出來,它驀地躍過門檻,往院子的圍牆前麵衝去。當時,一匹老鼠正在院子的牆根下奔跑著。貓就快跑到老鼠前麵,它騰空而起,撲到了老鼠身上,把它擒在了爪子下。接下來,貓玩耍起老鼠來。貓放開老鼠,讓老鼠往前跑,忽地又撲上去,撲到老鼠身上。三番四次之後,老鼠仰麵朝天,一動不動了。貓把老鼠翻過來,再翻過去,翻了七八下之後,把老鼠叼到了嘴裏。貓回頭瞧了瞧,躍到牆頭上,再跳到荔枝樹上,再從樹上跳到了院子外麵。
瞧不見了貓和老鼠,宏圖對宏圖說道:“我們到菜園去吧,我們一起去摘西紅柿好嗎?”
“那頭大黑貓是誰的?”他們從後門走出去時,宏圖問宏圖。
春蘭說:“我也不知道是誰的,它經常到我家裏來。它很會捉老鼠,你看它剛才,一下子就把那隻地老鼠捉住了。”
“我昨晚睡覺時,曾經聽到過野貓的叫聲。它是一頭野貓吧?”宏圖問道。
“我們村確實很多野貓,但是它不是野貓。”春蘭說道,“要是它是野貓的話,它就不會經常到我家裏來了。”
走到菜園前麵,宏圖拿走扣在門上那根竹杆,推開了菜園門說道:“要是那頭大黑貓到趙筆傻那個鐵棚子裏就好了,那裏的老鼠不被它吃光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