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頭暈目眩。
伯恩驚醒過來,耳膜震動,隻聽到“嘭嘭嘭……”一陣敲門聲響持續不斷傳來。他懵然聽著,直到感覺渾身劇痛,肩膀和肩胛骨部位疼痛無比,他忍不住痛呼出聲。而後,他倉惶四顧,赫然發現自己置身浴室,躺在浴缸裏。水已經冷了,冰涼浸體。
我在浴缸睡著了,怎麼回事?伯恩愣住。
敲門聲驀然消失,室內安靜得可怕。
“伯恩教授……”室外突然傳來呼喊聲。
誰?伯恩悚然心驚。隻聽那人喊道:“你在屋裏吧,教授,請開門!”
聲音依稀熟悉,伯恩極力回憶,想起這人是安德森的下屬——杜克軍士。這並非幻聽,可以確定這是真實的聲音。他掙紮著從浴缸裏爬起來,感到臂膀麻木,肩背僵硬疼痛難耐,他差點跌倒在地。“稍等……”他衝著室外喊。
他失約了,竟然睡過了頭。軍士怎麼知道他在蘭迪的公寓?
伯恩莫名驚慌,有一會兒他就這麼赤身怔怔站著,隻見自己的衣褲浸在洗手盆裏被漂洗過,個人物品一堆的放在洗手台上,一旁擱著擦得鋥亮的皮鞋。他冷得直打哆嗦,而後才想起來扯了一塊浴巾披上遮體。腿腳麻木,踉踉蹌蹌來到客廳,他說:“實在抱歉,我剛醒來,請等會兒。”
“好吧,反正已經晚了。”隔著門,杜克的聲音回應他。
伯恩匆忙從臥室裏的衣架拿了一套蘭迪的衣服穿上。
手臂顫抖不止,劇痛令他的穿衣動作變得艱難。難道躺在浴缸裏的睡姿不對,導致肌肉嚴重拉傷?他疑惑想著,忽然想起來昨晚他一個人在公寓做了個恐怖的噩夢,不由一陣心悸,他竟然夢見自己深陷德國納粹集中營,夢境清晰如真,簡直就像前世記憶。
在夢裏,他名叫馬克斯,是個年僅11歲的小男孩。他還記得,那是在1944年寒秋的深夜,可憐的馬克斯一家被死亡列車送進集中營,他父母倒斃在毒氣室,姐姐慘遭納粹……伯恩打了個寒戰,惡心欲嘔,不敢再往下深想。
那一幕幕場景實在恐怖,血腥殘忍至極,如同人間地獄。
伯恩匆匆洗臉,收拾個人物品。他把錢夾、車鑰匙、一個未拆的信封等物一股腦地全都塞進衣袋。戴上手表,他發現時間居然快到早晨十點,跳動的秒針令他莫名心驚。
無意間,他瞥眼看向鏡子,陡然呆住。
一種詭異的恐懼感受蔓延全身,緊緊攥住他的心髒。腦海深處仿佛浮現出了點什麼意象,卻又模模糊糊,讓他隻覺心驚,竟不敢再看鏡中人。
打開房門,伯恩急促地直喘息,渾身冒虛汗。
“怎麼了?教授。”杜克驚訝打量他,然後瞥眼室內。
伯恩慌忙鎖上門,快步往前走去。“你的臉色很糟。”杜克追上來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我做了個噩夢。”伯恩保持鎮定,沉聲反問,“杜克先生,你怎麼來這兒?”
“在斯坦福沒找到你,中校告訴我,也許你會在蘭迪公寓這裏。”
“中校?”
“安德森中校。”
“嗯!我看起來真的很糟?”
“臉色有點嚇人,教授,你就像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幽靈。”
伯恩莫名戰栗,他勉強笑著說:“你以前沒見過誰像我這樣的吧,居然被噩夢嚇壞,太丟人了。”
“那一定是個非常可怕的夢。教授,你見鬼了。”杜克笑起來。
“比見鬼還恐怖。”伯恩說著,惶惑不安的情緒平複了些,他解釋了下,“昨晚我幾乎徹夜未眠,一個人守靈。蘭迪是我好友,我想在死亡現場嚐試感應亡靈,希望他能出現。”
“噢,幽靈出現了?”
“當然沒有,快天亮時我睡著了,然後襲來恐怖的夢。謝謝你及時趕到叫醒我,否則,我肯定被噩夢活活給嚇死。”
“哈!教授,你可真幽默……”
說話間,兩人來到樓下,坐上那部黑色林肯車。杜克發動引擎,一邊駕車一邊閑談:“說到噩夢,我深有體會。那年海灣戰爭‘沙漠風暴’行動結束後,我和其他海軍陸戰隊員從塔赫蘭空軍基地乘機回國,準備與家人團聚。在飛機上,我做了個夢,至今難忘。我居然夢見自己是一名羅馬角鬥士,身穿青銅鎧甲,手持武器,被迫在一座競技場裏與對手瘋狂決鬥,遍體鱗傷……”
伯恩看過去,見杜克黝黑的臉上浮現驚恐。
“天呐!夢中的場景真實得就像刻在我腦袋裏,我清晰記得我手舉的盾牌,那是一塊樺木製成、用毛氈襯裏的沉重盾牌,我一手持盾,一手持劍,防守,迂回進攻,拚命反擊,在角鬥場上殺了一個又一個對手,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我把長劍插入他們的咽喉,血漿像發酵的葡萄一樣膨脹四濺,那血腥味鮮活刺鼻,熱辣辣流淌在我手上。最後我筋疲力盡,被人用鎖鏈勒住脖子拉倒在地上,一柄大鐵錘落下,砸碎了我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