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窗遠眺。機艙外雲霧繚繞，天光耀眼。
突然間，伯恩發現雲層遠方浮動著異樣光芒。伯恩定睛看過去，見茫茫雲海的天際間浮現一輪圓圈狀的光暈，環繞著太陽。在那光暈上，隻見左右上下還排列著四道強光，光芒呈弧線狀，仿佛變形了的四個“小太陽”，圍繞著光暈中心的一個大太陽。
“小太陽”的麵積約為大太陽的三分之一，與光暈形成異常奇特的景觀——五日淩空。
東方雲海漫漫，那一輪神秘光暈耀眼奪目，美輪美奐，無比的壯觀。
他心神為之巨震。太陽周圍出現光暈並不奇特，但在光暈中竟然還同時出現具有對稱態的四個虛幻的“太陽”環繞著一個真實的太陽。這是他前所未見的奇異天象，仿佛神跡。
光暈神秘莫測，渾如一隻巨大的眼睛從天穹凝視著人間。
一陣雲霧飄過舷窗。光芒四射的“幻日”逐漸變暗，隱隱化為了一道彩虹，片刻之後，隻見那道絢麗的七色光芒消失在雲層深處。
伯恩悵然所失，凝視強光讓眼睛感到刺痛，他收回了目光。
他緩過神一想，這也許是一種罕見的大氣光學現象。陽光照射高空雲霧產生了折射光，就像無形的鏡子，讓陽光投射在太陽周圍形成了一個虛幻的光環。
坐在他對麵的易先生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書，也在轉頭注目著舷窗外。老人應該也看到了那一幕奇景，但神情淡然依舊，未顯驚奇。
伯恩心悸不止，不禁說：“神奇的幻日，我還是第一次遇見。”老人回過頭看向他，原本平靜的神情閃現詫異之色，一閃即逝。伯恩忍不住又說：“實際上那是太陽的虛像。對吧？”
老人說：“你以你的方式理解它，所以做出了選擇。”
“什麼選擇？”
“你認為那是自然現象，陽光製造出的一種幻象欺騙了你的視覺。”
“是啊！”伯恩不解問，“可這和選擇有什麼關係？”
“人之選擇各盡不同。”老人說，“1461年，英國玫瑰戰爭期間，在莫提梅路口戰役的前夕，愛德華-約克伯爵和他的士兵們也看到了同樣的一幕天象。伯爵相信，那是命運的征兆，神助的力量將讓他取得英國王位，因此他把神聖的幻日當作自己的象征。這就是人們的差異所在，麵對同樣一種天象，伯爵以他的信仰，做出了與你不同的選擇。”
“確實如此。”伯恩笑了笑，“五百年前的人們更相信神話。”
老人從貼身衣袋裏掏出一塊老式懷表，擦拭了下黃銅色的表蓋，打開看了看，然後收起懷表，淡然說：“在這世界上，萬物適得其所，一切皆有它存在的意義，包括虛無的時間。”
伯恩的笑容僵住。老人的話隱有深意，卻又令人感覺捉摸不透。沉默了一會兒，他陡然意識到不對勁，轉頭看向舷窗外，看著機翼上閃爍的金屬反射光，一時間震撼至極。
他赫然抬起手，看表。
10:54:54。
一瞬間，時針、分針和秒針在表盤上重疊成一條直線，指向虛無之處。
時近正午，太陽此刻應該高懸天頂，從舷窗看出去肯本看不到。它存在於上方不可見之處，唯見光芒直射下來照耀著大地萬物。
他真的看到了天象？
光暈中那一個真實的太陽——他認為的真實，實際上也是虛幻的？
幻覺……命運征兆……神的啟示……伯恩死死盯著表盤上的秒針一格格跳動，隻覺靈魂仿佛被神秘力量撕扯著一絲絲抽離了軀體。
恍惚了好一陣，伯恩回過神來，見老人神態自如地看著書，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外界一切與己無關。伯恩惶惑不安，不由走過去說：“恕我冒昧打擾……我能和您聊會兒嗎？”
“教授，請坐！”老人合上書放在茶幾上。
那是一本美籍黎巴嫩作家紀伯倫的散文詩集《沙與沫》。
在老人對麵坐下，伯恩躊躇著不知從何開口。他心亂如麻無所適從，心底有一種莫名的恐懼讓他想找人說話，隨意聊聊也好，以排遣內心的壓抑。老人給他感覺親近隨和，是合適的相談傾訴之人。他困惑問：“您怎麼看剛才的幻日現象，不覺得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