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時已是第二天早晨。陽光明媚,酷暑依舊。
保羅?伯恩喝下了近半公升的水,還吃了分量驚人的食物。然後,他洗過熱水澡,泡了杯速溶咖啡,動作遲緩地在桌前坐下猶如大病初愈。
攤開記事本,他記錄下昨天感知到的記憶。
在馬克斯的世界裏,新出現了兩個人物,“喬治”和一個不知名的女孩。這對年輕的戀人是駕車到內華達州荒漠準備野外露營的遊客,正值花季年華,蓬勃青春朝氣仿佛象征著一種純真美好,給原本晦暗的噩夢帶來了一抹鮮亮的光彩。馬克斯曆經艱難痛苦的選擇,最終戰勝心魔改變了複仇計劃,決定在處決霍爾曼醫生之後帶著安雅遠走高飛,避世隱居。
這是個完美結局,馬克斯的人生到此可以圓滿地畫上一個記號。
貓王的那一曲搖滾樂《傷心旅館》也有了由來。但不知道,是因為他先聽了蘭迪的黑膠唱片才發生的夢境記憶,還是先有意識再發現的唱片。他無法確定,虛幻與現實交織的時空界限在哪裏?也不得而知,意識影響過去的方式。盡管這事在他身上確實發生了。
伯恩從頭翻閱記事本,看著他親手寫下的一頁頁記錄,恍然如夢,一幕幕過往發生的經曆陌生而又熟悉,仿佛一位無名者書寫的一個荒誕詭異的故事。不覺中,他抬頭瞥眼看了看天花板。在另一個世界裏,不知那位無名者是什麼樣的人,有著什麼樣的生活經曆和心理狀態?怎麼會想到書寫這樣一個關於他的故事,為什麼要給他安排如此慘痛的人生經曆,還混雜二戰時期的曆史,為他虛構了另一個自我——納粹捕手馬克斯。
這樣書寫有何目的?描寫變態扭曲、罪惡和黑暗的存在又有何意義?
“或許,我還能改變我的過去!”
伯恩突然意識到,正如故事能被修改重寫,某些記錄者也會篡改曆史、虛構事件真相,他也可以用意識去改變他曾經做過的錯事……“啪!”伯恩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混賬!”他咒罵自己卑鄙無恥。任何妄想回到過去改變事實的行為,與自我催眠、清理犯罪現場試圖抹去罪惡的行徑有何區別?曆史真相不容玷汙、篡改,罪惡不可這樣清洗,他所做的惡事必定要為之承擔罪責。贖罪才是他唯一該做的行動。
臉頰刺痛。溫熱的血流出鼻腔,一滴滴落在記事本上。鮮紅刺目,在紙上漸漸凝固,宛如艾薇那枯萎的生命之花。
伯恩久坐不動,任由內疚痛苦一下下鞭打他的心,直到心底血肉模糊,蒼涼至海枯石爛。
這天,伊芙琳沒為伯恩安排工作,不再給他查閱檔案,怕累壞了他。
伯恩谘詢了艾維特博士,在這位物理學家的推薦下,他從圖書室借閱了兩本書,入門級的量子力學科普讀物。他的時間剩餘不多了,但總得做點什麼事,他實在不願去看報紙新聞,也不想看電視,不是缺乏麵對凶殺案報道的勇氣,而是有種難於言說的複雜情緒,讓他寧可回避這件事。就算下一刻,警探突然出現帶走他,他也情願接受。如果還來得及,在這之前,他有點事需要最後處理一下,為他的人生畫上一個句號。
而在這僅有的空閑時間裏,他得找點東西填充腦袋,了解一下量子理論,這也是未嚐不可的事,就像在目睹天崩地裂之時也可以先把手中尚溫的咖啡坦然喝完。
科普讀物靜心看下來其實也不是很難。關鍵是如何轉變觀念。
量子力學誕生近一個世紀,是現代物理學最重要的基礎理論之一,主要研究物質世界微觀粒子的運動規律。在實際運用中,它為物理學、化學、核能、工業和人類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賴以生活的半導體工業、激光、原子鍾、核磁共振等廣泛的科技應用都來源於此。
量子力學無比實用,然而,它的理論卻非常詭異、違背直覺,以至於科學家隻能用數學語言才能準確地描述它,而常人要想嚐試去理解,除非徹底改變對物質世界的固有觀念。
在以前,物理學家原本認為,世界萬物是獨立於我們之外客觀存在的,其構成是兩類物質:原子、亞原子粒子、光子、電子等粒子;以及遍布宇宙空間裏的場,比如電磁場、引力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