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焚沙·刺心(1)(1 / 2)

靖安縣城在江西以北,是個有千餘戶人家的中等縣城,九嶺山蜿蜒起伏在縣城西北,周遭村落星羅棋布,潦河水從縣城南門繞過,向東流轉直奔煙波浩渺的洞庭湖而去。

依山傍水的小縣城有漁有樵、有耕有讀,民風淳樸,每到各家各戶升起炊煙的時候,縣城裏總能飄散出極誘人的辣椒香味。

正是初夏時節,靖安縣衙內槐樹繁茂,蟬鳴初起,知縣胡士亭穿著一襲月白色的中衣,於二堂內坐在燭台下獨酌,桌上托盤裏放著一捆驅蚊的艾草。

一更鼓響過,堂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一個差役走上堂來,屏息垂手遠遠立在門邊。

胡士亭抬頭看去,正是靖安縣新任的暫領總捕頭趙大力。

胡士亭放下酒杯,捏起布巾淨了淨手,笑問道:“趙捕頭,可有事要回稟?”

趙大力沉吟一下,走上前來躬身道:“回老爺,方才小的們在簽房商議案情,卑職夜深回家,路過二堂,見大人還在忙於公務,特來請安。”

提到案情,胡士亭不由得眉頭微皺,隨口問道:“還沒有進展麼?”

趙大力歎口氣道:“回老爺,還是……無從查起。”

胡士亭也歎口氣:“三天啦,從前靖安縣的案子都是不過對時繼可告破,怎麼這一個就……也可以征詢一下旁人的意見嘛。”

趙大力臉色微紅,沉默片刻道:“是卑職愚鈍,辦事不力。但夏捕頭還是那樣子,退職後就諸事不理。”

胡士亭點點頭,又搖搖頭,揮手讓趙大力退下歇息,心裏卻油然生出一股煩悶之氣,忍不住站起身來在庭院中來回踱步。

靖安縣是贛北古城,雖然隻有南北兩門、一路相通,但來往的客商不絕。

胡士亭在此任職轉眼間已逾三年,三年來他將全部心思放在打點上司上,上麵對他的考評也很是不錯,誰知就在這述職晉升前的節骨眼上出了一個大案子。

山海鏢局押運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十五輛銅釘鐵包的銀車,居然就在靖安縣的地麵上丟了,押運的二十三名鏢師趟子手屍橫遍地,無一存活。人命加失劫,一下成了驚動州府的大案。

胡士亭是捐官出身,更多心思用在發財晉職上,理政安民興學尚且吃力,江湖上的事情更是分毫不曉,隻能督促手下一幫捕快限期破案。

可偏偏半年前縣衙總捕頭夏洛生毅然辭官不做,回家給妻兒守墓,眼下暫領的總捕頭趙大力又才智平平,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眼看著自己的大好前程就要毀在這案子上,讓胡士亭怎能不急?

胡士亭心中焦急,趙大力也是心急如焚,剛剛頂替夏洛生上任,就遇到這麼大一個案子,偏偏作案的人手法老道,竟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十五輛銀車憑空消失了。

衙門發動了數百保長、壯丁,從九嶺山一直找到潦河邊上,就是生生找不到一點痕跡。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消逝,不光縣太爺臉上不太好看,自己手下三班捕快兄弟們也開始頗有微詞,趙大力這新官上任,卻被一把火燒到了自己頭上。

第二天一大早,各班的班頭、高階的捕頭們照例聚到簽房裏簽到,趙大力皺著眉頭把人攏到桌子邊上,商討案情。

捕頭錢福將拿在手裏把玩的鐐銬往桌上一扔,沒好氣道:“又商討,咱哥們在南北路的卡口蹲了兩天一夜,也沒見到一個可疑的人,那十五輛車就能飛啦?坐在這兒能商討出個什麼來!”言畢憤憤地坐在一邊,睜著熬紅的兩眼,低著頭給自己打綁腿。

另一邊上,幾個捕快自顧自地取出磨石打磨單刀,刺耳的聲音讓人心煩。

趙大力重重一拍桌子,道:“別磨了,大夥都靜靜,這案子要是破不了,不光縣太爺這帽子怕是保不住,咱哥們幾個也要丟了官衣回家了。但是,丟官衣事小,咱爺們的麵子可丟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