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行本來衝出較早,殘劍、綠如和蕭七擁著太子奔在最前,但過了石橋,岸邊滿是橫生的荊棘和亂石,實在奔跑不開。偏在這時,迎麵竟又衝來一群災民,足有四五百人。
“那裏還有馬!”不知是誰看到了朱瞻基等人胯下的駿馬,災民立時瘋了般向他們衝來。
到處都是汗臭的肢體和瘋狂的叫喊聲,求生的欲望使得災民們爆出了駭人的生命力。
“丫頭,跟緊我!”蕭七喊著,一手拉住了綠如的手,一手拚力撥開身邊的肢體。他們已經和朱瞻基、戴燁等人拉開了一段距離,幾乎陷入了人叢漩渦的中心。
綠如臉色煞白。在她眼中,這些嘶吼的災民遠比天妖可怕。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無助的蝴蝶,在漫天暴雨中倉皇向前。好在還有死酸七,那隻手牢牢地箍緊自己,拽著她前行。
“媽媽……媽媽……”蕭七的前方,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在哭喊,卻被幾個大人撞倒。“妹妹!”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在她身側,想扶起妹妹,也被撞翻。幾十雙粗壯的腳,穿鞋的、赤足的、男人的、女人的,毫不遲疑地踏在她們的臉上、身上……蕭七大驚,忙待躍起,但身周都是人,他隻能拚力擠過去。他發現還有一雙有力的大手也在撥開人流衝向那小女孩,那是殘劍董罡鋒。兩人幾乎同時衝到那裏,卻發現兩個女孩早已被踩踏得奄奄一息。
隻有她們的眼神還在掙紮,無辜單純的目光,從無數麻木雜亂的腿腳中穿過來,直紮向蕭七的心裏。
“她們沒救啦,快走!”董罡鋒沒有停留,拽了蕭七和綠如再向前衝。蕭七的頭皮發麻,心裏似有無數的小蛇在爬。他知道,那些小蛇全都是那兩個女孩的目光所化。
驀聽葉橫秋嘶聲大喝,回身一掌,將兩名離他最近的災民擊飛。兩個壯漢慘叫著飛起,撞倒了十幾人。仿佛被大石阻擋的洪流生了漩渦,疾奔的人流隻是一滯,隨即更加洶湧。
“你二人棄馬!”人叢前方的戴燁手指兩名騎馬的鐵衛,大呼著。待他們跳下馬來後,不由分說,揮劍刺中馬臀。
兩匹駿馬驚嘶著,向身後狂奔,災民們卻歡呼起來,仿佛那不是駿馬,而是一堆烤熟了的馬肉。驚馬很快撞入了人群,夾裹著太子一行的災民終於喧鬧而過。
朱瞻基等人終於乘機和眾災民拉開了距離。
“朱瞻基,你們是逃不掉的,天妖怒,鬼神誅……”一道陰森森的長笑,自喧囂的人流中響起,清晰地傳入朱瞻基等人耳中。
董罡鋒、蕭七等人心頭齊震,恍惚間仿佛看到一縷陰魂,妖異地從天而降,直撲心底。
荊棘路終於到了盡頭,前方是一條不深的小河。在戴燁連聲催促下,眾人沒有猶豫,匆匆涉水而過。
狼狽地過了河,回頭望時,卻見小河岸對麵的災民們兀自扭作一團。那裏都是密密匝匝的肢體,猶如一道人肉攢集的激流,帶著驚天動地的哭號呐喊,滾滾而過。
朱瞻基、董罡鋒等人雖曾跟著永樂大帝深入漠北,抗擊蒙元,但還是頭次見到這樣淒慘的災民,一時竟有些呆愣。綠如和蕭七久居武當道觀,見狀更是震撼。戴燁卻不敢久留,隻是又催著眾人加緊飛奔。
忽聽葉連濤叫道:“大哥,你怎麼了?”
眾人一驚回頭,卻見葉橫秋身子發軟,一頭倒在了葉連濤懷中。戴燁忙跳下馬,道:“快扶他上馬!”
一行人原本有十多匹馬,此時隻剩下了兩匹。除了朱瞻基的坐騎烏騅馬,便隻剩綠如這匹青鬃馬。龐統過來和葉連濤手忙腳亂地扶了葉大上馬,卻見他腰間血水汩汩,染透了下半身衣襟,也不知是何時受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