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平靜。轟然一聲巨響,打斷了我和詩自語的對話。大地顫抖著,木屋的天花板撲簌簌落下幾束灰塵。這驟然出現的響聲實在太過巨大,耳中一陣陣發聵,透過門縫,遠處似乎有火光傳來。
“哪裏?”詩子語騰地起身,兩道淺淺的眉毛一皺,喝問道。
“是……紅石碑那裏。”我含含糊糊地說著,心中突然一動,“師父……師父去看石碑啦!”一絲不祥的預感在我心中升起。
“帶我去石碑那!”詩子語拽著我急急地喊道,臉上竟然帶出了幾分惶急的神色。木門被他一腳踹開,重重撞在牆壁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屋外霧氣依然濃重,西北方,紅石碑所在的地方火光大作,幾聲人語傳來,隔得太遠實在聽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不是孫紅茶的聲音。
我和詩子語順著蜿蜒的小路急急奔走,碎石在腳下磕磕絆絆,火光中,霧氣反倒越來越重,白霧滾滾飄在眼前,說是霧氣反倒更像是濃煙。
“天黑路遠,回家休息吧。”幽暗的夜,一句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濃霧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小路前方。
“哎呀呀,三更半夜,深山野徑的,果然有魑魅魍魎出沒。”詩子語邁著輕快的腳步,無所謂的語調帶著讓人不舒服的輕浮。
我眯起眼睛打量著前方,十步處,一個披著蓑衣戴著鬥笠的大漢靜靜站在路邊,高大的身材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像一棵殘葉落盡的枯木。大漢手中的半截香煙緩慢燃燒著,白騰騰的煙霧升起,盤旋,消散,強大的殺意在他周身散發著。
“哎呀呀,聽說抽煙的男人都有戀物癖呢。”詩子語說道,“吮吸著海綿過濾嘴,是不是有種吮吸乳汁的感覺呢?為了回憶繈褓時的溫暖,不惜把致癌物大口大口地灌進肺裏,真的很不劃算呀。”
詩子語大發一通亂七八糟的古怪理論,大漢輕輕彈掉煙頭上的煙灰,抬起頭,手臂上一雙鋥亮的鋼爪,尖利的爪尖泛著幽幽寒星:“出道二十三年擊殺十六名厭勝師,以白衣為鎮物,總是以弱者自居,卻又在曆次的大獵殺中完美逃脫,狡猾的厭勝師——白衣詩子語。”
“哎呀呀,查得這麼清楚,比我知道的還要清楚哦。大獵殺真是無處不在呢。”詩子語似乎極其懊惱地搖搖頭,馬尾辮在身後一擺一擺,“躲到大山裏還是被你們找到,真的很失敗呢。就算死到臨頭,終歸也需要一點尊嚴吧。老大啊,拜托留一下姓名,表示一下對死者的尊重嘛。”
“向花貓示弱的老鼠,終究還是老鼠,被反複玩弄到筋疲力盡之後死於利爪之下,這就是你的結局!”大個子一聲冷笑,報出了姓名,“霧鬼,陳白發。”他重新點燃一支香煙,深吸一口,仰頭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大拇指輕輕一彈,香煙翻著跟頭落在地上。
煙頭上彌漫的煙霧越來越重,瞬間將陳發白包裹,煙霧中的人影越來越淡。
“晨霧為咒,消散!”空曠的四周,隱隱聽到陳白發的一聲低喝。就在我眼前,高大的陳白發消失了!
“明明自己像老鼠一樣躲藏,還要罵別人是老鼠,真是討厭啊。”詩子語惱怒地摸著鼻尖,盯著地上的香煙,“以香煙為鎮物麼,又一個奇怪的家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