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外傳·任飄搖(2)(1 / 2)

酒至半酣,樓下樂聲重起,格調已變了,雖然仍是喜慶之意,卻平添了一種肆意飛揚之氣,仿佛原野上漫天鋪展開去的花海,無拘無束,無邊無際。在座者多有常年賞玩樂舞者,不覺都停了杯箸,注目場中。

吳持隻覺這樂聲似曾相識,探頭望了一望,訝異地道:“我認得,這是大理來的那班歌舞伎,在合州演過三場的!”他很喜歡那種酣暢淋漓的張揚樂舞,還有那些樂人五彩斑斕的衣飾,所以他一聽之下便認了出來。停一停,忍不住又說道:“今夜是長公主壽辰,蘇蘇姑娘應該會上台的。”溫奇接上了一句:“大理的歌舞伎怎麼會到臨安來?”

朱逢春答道:“應該是跟隨大理的國使來此。”宋金之間,無論是和是戰,於大理都禍福攸關,宋金和議將成之事,想必已經傳到了大理,所以大理最近特遣了一位國使,以采買瓷器為國主賀壽為名前來臨安。國使的隨行之人眾多,並非全是官身,這班歌舞伎料來也在其中。

樂聲漸低漸微,一隊女伎自角門處徐徐走出,一色的淺碧色衣裳,長裙曳地,長發低綰,鬢邊斜插一枝粉芍藥,衣飾簡潔,粗看下並不出奇,但再細看一看,袖管腰身,都比尋常女子窄上一兩分,將這隊女伎柳條兒一般纖細柔韌的身形,襯托得幾乎令人驚心。而那隊女伎,行動之間悄無聲息,舉手投足之際,十八人竟如同一人一般,動作整齊劃一,毫無二致。

四麵樓上,一時間盡皆屏息而待。

十八名女伎,歌聲甜蜜,舞姿如同那流淌的蜜糖一般舒緩,唱的是一位鮮花一般美麗的姑娘,她的麵容明媚鮮豔,她的腰肢多情柔軟,多少英俊少年為她神傷,流連不去,隻為得到她一點溫柔顧盼。

女伎咬字清晰,歌詞淺顯,又兼反複數遍,在座之人,自是都聽清楚聽明白。也正因為此,臉上神情多少有些尷尬。這樣坦白直接地向長公主獻媚,卻似乎不知應該讚美的是長公主的賢淑文雅與皇家風範,而不是一味隻宣揚姑娘有多麼美麗多情、有多少英俊少年為她傾倒。

長公主臉上微微有些紅,不太自在地別開了目光,心中卻歡喜得很,不忍責怪這些大理樂伎唱詞不妥,隻向身邊的侍女道:“難得這些樂伎遠道而來,又不是咱們中土人氏,不太懂臨安的風俗,也是難免。好生打賞了吧,有什麼不妥,私下裏同她們說說便是,別折了她們的顏麵。”

那侍女會意,吩咐下去,自有人去操辦。

一曲唱罷,女伎與樂工相繼退場,卻獨獨留下一名吹笛女樂,那女樂方才坐在燈光不及的角落裏,又披著暗綠鬥篷,此時掀開鬥篷站到燈光明亮處,方才見到她的真麵目,眼波流轉處,水光瀲灩;腰肢輕擺時,柔若無骨。

溫奇趕緊拖住吳持的衣袖:“這就是蘇蘇?”吳持點一點頭,低聲說道:“聽說蘇蘇每次登台,都有新意。隻不知這一回她要做什麼?”

眼看她拖著裙裾緩緩登台,眉目生輝,含情帶笑,別有一種妖嬈恣肆,偏生又若不自知一般,顧盼自如,視線所到之處,那些定力不夠的看客,被逼得忍不住移開了目光。

方攀龍卻微微皺起了眉,心中警兆忽生。

沒有人注意到,蘇蘇走路的時候,看起來風擺荷葉似的,裙裾水波般起伏不定,實際上,蘇蘇的步子恍若在水麵滑行一般輕盈縹緲。

蘇蘇在台上站定,團團一揖,這個禮行得不倫不類,且豪放如男子,卻又不生硬忸怩,倒讓看不慣她那妖嬈姿態的長公主和眾命婦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