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外傳·任飄搖(6)(1 / 2)

方攀龍再怎麼不愛管事,也覺察到溫奇與蘇蘇之間的熟稔。隻是他一時間不知如何去麵對這熟稔背後的含義,故而隻默然以對。

蘇蘇轉而說道:“這香血藤,對水土氣候挑剔得很,能夠長到這樣大,真不容易,隻怕與這佛塔關係匪淺。”一邊說一邊看向方攀龍,溫奇會意地推一推方攀龍的胳膊,方攀龍有些走神,被溫奇這一推,方才“哦”了一聲,停一停,解釋道:“這座佛塔所用的磚土和地基所用的填土,性屬大熱,質地緊密綿稠,不同於臨安其他各地的土質,如果不是地底深處有熱泉,便是從南荒或苗疆特意運來這些熱性之土。此地溫暖濕潤,又得中空的塔身吸納地氣,留存水汽,所以這些磚土曆經三百餘年,未曾鬆脆,能夠與老藤相互支撐至今。”

法曇禪師喟然歎道:“本寺自建成之後,屢經戰亂,幾次斷嗣,當年文獻,也已經蕩然無存,竟是無人知曉這佛塔的奧秘。不過,本寺的開山祖師羅摩,的確是自南荒乘船來此,這座佛塔,也是在羅摩祖師圓寂前建成。二祖神通法師,則是來自南詔,正是如今大理境內,地近苗疆,神通法師精通醫術,救人無數,這香血藤,想必便是神通法師自苗疆移植至此。”

他轉向方攀龍,鄭重說道:“還請方施主盡力保全佛塔與血藤。”

方攀龍注視著高塔,良久方道:“那就扶正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震得在場諸人一時失聲,溫奇更是誇張地擺出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模樣來,蘇蘇則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

第二天一大早,吳持便跑來找溫奇,卻被溫奇帶到了方攀龍處。不過蓮溪寺的一名主事僧、兩位工部郎官、魯班行的四個匠頭,已經早一步到了,長案上擺著昨晚做好的佛塔燙樣,放在土盤之中,旁邊堆著一大盤長長短短的小木棍和細鐵鏈。

方攀龍站在長案後,一邊講解,一邊將小木棍拚成一個下寬上窄的固定佛塔的木塔或者說木架,又以細鐵鏈交叉纏繞,上輕下重,以免佛塔搖擺、拖垮木架。固定完畢,再取一根輕薄鐵片,將佛塔一端的地基慢慢掏薄,同時增加鐵鏈數量,本來向另一端傾斜的佛塔,被鐵鏈的重量一壓,自然偏向這一端徐徐沉降。

方攀龍示意身後的管家將冊子拿上來,交給四名匠頭,按著冊子去準備人手和材料。

吳持耐著性子看到現在,不由納悶地嘀咕道:“這活計也沒什麼出奇的啊?哪頭高了按下去,哪頭低了抬起來,不都這麼幹的嗎?”犯得著對方攀龍這麼一臉崇拜?尤其是溫奇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居然不肯和他去西湖。

溫奇很想跳起來狠狠拍一拍吳持的腦袋,不過他首先得向旁邊聽到這話後立刻滿臉怒火的方家管家和工部郎官賠個笑,然後才拉著吳持趕緊走到角落裏,低聲說道:“你不懂就別亂說,害得我也得罪人。”不待吳持反駁,一口氣給他數了一串這活計不簡單的理由:這麼高的腳手架,搭起來容易嗎?光是那月牙楔,號稱是魯班行的鬼門關,何況有二三百個這麼多,都要分毫不差地敲進去,這是平常人能做得到的嗎?這麼高的佛塔,要固定住又容易嗎?地基從哪兒開掏,每次掏多少,掏土時的速度,掏到什麼程度為止,每次添加多少鐵鏈,都需要精密的計算,半點馬虎不得,一個不對,說不定這塔就要從此歪倒下去了;當然,還有些理由不能對吳持明說,佛塔向東南傾斜的速度,若是過快,西北麵的老藤很可能會被拉傷根部,這樣的寶貝有了損傷,那可真是讓人心疼。

被個七歲小孩教訓,吳持很是麵上無光,回過神來,忽然驚悟:“你倒是懂得不少啊!”溫奇得意洋洋地道:“承蒙誇獎!”

吳持不解地問道:“你將來也是要領兵征戰的,怎麼去琢磨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