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受不住威逼利誘,給義門抹黑丟臉?”任天翔笑問。
任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愧然道:“我不擔心公子在威脅麵前屈服,什麼樣的威脅能與睢陽的殘酷相提並論?不過我怕司馬瑜以小薇來打動公子。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令公子放下一切,恐怕就隻有小薇姑娘了。”
聽任俠提到小薇,任天翔心中一痛,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杜剛見狀忙踢了任俠一腳,罵道:“還在叫小薇姑娘,那是你叫的嗎?小薇已經嫁給了公子,咱們早該改口叫弟妹了。”
見杜剛連使眼色,任俠突然醒悟,連忙道:“對對對,是我糊塗,以後我得叫一聲嫂子,再不敢沒大沒小。”
見任俠急欲岔開話題,免得自己想起小薇而難過,任天翔不禁歎道:“我跟小薇雖然在睢陽已結為夫妻,但那是在上無父母之命,下無媒妁之言的特殊情況下,我不能讓小薇就這麼糊裏糊塗嫁給了我。我要稟明母親,重新跟小薇再舉行一次婚禮,到那時你再改口叫嫂子不遲。”
剛說到這,任天翔突然意識到自己恐怕已經沒有將來,與小薇重新舉行大禮的願望恐怕永遠不能實現,心中一痛。眾人見他神情悲戚,想要相勸,卻又不知從何開解。
帳簾撩起,辛乙低頭鑽入帳中,這個曾經像狼一樣凶狠的契丹少年,經過幾年戰亂的磨礪,此刻已變得像沉穩冷定的虎一樣成熟。就見他眼眶紅紅地對鎖在地上的眾人掃了一眼,怨毒地對眾人道:“我大哥死在你們手裏,有你們為他陪葬,我非常開心。我還怕軍師一時糊塗,再次放過你們,沒想到任公子還真有誌氣,我以前還真是小看了你。”
辛乙說著一拍手,立刻有幾個負責飲食的兵卒送來酒菜,滿滿當當擺了一地。辛乙指著地上的酒菜陰陰笑道:“吃吧,吃完這最後一頓,你們將在三軍陣前梟首示眾。我將親自操刀,以告慰我大哥在天之靈。”
任天翔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但見眾人神情坦然,沒有任何一絲畏縮或恐懼,他的目光最後落到一個身材略小的墨士身上,有些抱歉地道:“小川君,你本不是唐人,為了我們這些不相幹的人卷入這場戰亂,並因之而送命,這實在是令人惋惜。”
小川流雲不以為意地笑道:“公子言重了,我雖不是唐人,但已是個墨者,墨者的精神並不因國籍的不同而有異,作為一個墨者,能為自己的理想而死,那是死得其所,了無遺憾!”
任天翔見小川這般灑脫,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咱們何不痛痛快快暢飲一頓,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要做一個維護陰間公平公正的墨鬼!”
“對!咱們就算做鬼,也要做一個墨鬼!”眾人掙紮著端起地上的酒壇,旁若無人地豪邁暢飲。辛乙見過了太多被處決的犯人,但像義門眾人這樣的還從未見過,他不禁疑惑地打量著眾人,希望從他們眼中找到一絲麵對死亡之時的恐懼和畏縮,但是他最終失望了,他不禁悻悻地啐了一口,恨恨罵道:“原來義門中人,都他媽是些不可理喻的瘋子。”
見不得仇人臨死前還這般逍遙,辛乙悻悻退了出去,叮囑幾個兵卒道:“他們要喝酒吃肉盡管上,也算是些漢子,就讓他們做個飽死鬼吧。”
幾個兵卒連聲答應,將酒肉陸續送了進來,眾人不多一會兒便酒飽飯足,任天翔醉態可鞠地端起酒碗,對伺候自己吃喝的兵卒道:“來來來,大家這輩子能夠認識,也算是有緣,我借花獻佛,敬幾位大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