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染把女兒交給丫環,來到宴廳正中央,一字一頓地說:“叛徒唐嵩,勾結霹靂堂,已被我處死。”
人們還沒能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宴廳外走進來一個精幹的年輕弟子。他沒有搭理其他任何人,徑直走向唐染,向他低聲彙報了幾句什麼。唐染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川東青馬牧場已經被收為唐門的分支,”他高聲宣布說,“川東鐵槍會不服從唐門的收編,已經被滅門。”
人們的驚駭程度進一步加劇:川東青馬牧場和鐵槍會,正是那起導致掌門夫人喪命的大混戰的當事雙方。大家這才一點一點地明白過來,在過去的一百天裏,唐染究竟做了些什麼。他們看著唐染的眼神裏,不再是往日的隨意與輕蔑,而是混雜著尊敬、欽佩和恐懼。
在短短的時間裏,唐染帶給了人們接二連三的意外,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個曾被視為最無能的唐門掌門人,身上已經起了一些令人敬畏的變化。他那些曾經消耗在製作無用玩物上麵的智慧,已經全部轉移到了掌門事務上。他開始請長老們向他傳授各種江湖知識和謀略,又跑到藏書樓裏大量翻閱那些記錄兵法和戰爭的書籍。他頭一次認真閱讀了與霹靂堂相關的全部資料,直到能倒背如流。
這是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陌生的唐染,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有一天他回到房裏,因為實在太疲倦,不小心碰翻了一口箱子,箱子裏掉出來一樣東西,那是五六年前他一直在苦心鑽研的那隻木鳥。
一隻木頭鳥,怎麼可能飛起來呢?唐染想。他隨手把木鳥扔在了桌上,第二天它成為了女兒手裏的玩物,雖然不能飛,但能在手掌裏撲棱翅膀,終究還是件挺精致的小玩意兒。
這一年,唐染二十一歲。
唐門和霹靂堂的交鋒漸漸成為了武林中人關注的焦點。他們之間的鬥爭已經越來越血腥,越來越殘酷。尤其是唐門的掌門人唐染,在前幾年近乎打盹兒的情況下,忽然亮出了他的獠牙。在他的帶領下,唐門的勢力開始驚人地擴張。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強烈的氣勢,仿佛一輛巨大的戰車,要從一切阻擋他的障礙物上呼嘯著碾過去。往日唯恐唐染不夠強硬的唐恒,此刻卻憂心忡忡,不斷勸誡唐染注意分寸。在他看來,戰爭固然是戰爭,但把戰爭變成吞噬一切的泥潭,決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去年我們損失的弟子超過了之前三年的總和,”唐恒說,“這樣下去,我們兩家消耗過大,可能會被旁人趁虛而入。”
“他們會,我們不會。”唐染胸有成竹,“這兩年我們的擴張速度比損失速度更快。”唐恒搖搖頭,不再說下去。霹靂堂也意識到,這個過去他們看不起的唐門掌門人,已經成為了心腹大患。半年之內,他們策動了三次暗殺,但唐染在自己身邊布置的防禦極嚴,霹靂堂每次都白白折損人手。
第四次暗殺到來時,唐染巧妙地布了一個局,利用一個精心培養的替身頂替自己活動,引出了霹靂堂的殺手。但這一次,其中的一名殺手相當頑強,這名殺手在唐家堡奔逃了足足兩個多時辰,炸死了九個人,傷了三十多個,最終才被擒獲,押到了唐染身前。唐染凝望著這名殺手,慢慢走到對方跟前,摘去殺手臉上的蒙麵巾,輕輕歎了口氣:“我們又見麵了。”
“我實在沒有想到,最後來殺我的人會是你。”唐染說。說話時,兩個人正在唐家的地牢裏,唐染坐著,而路語謠被鐐銬銬住了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