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曉曉始終沒有鬆開抱著劉嬸的手,一直跪著,眼神空白。不管高振遠如何拉她,她隻是在想:“我殺了兩個人。”
黃大山歎口氣,走到馬猴身前,說:“馬隊長,這是我的無心過失,和風雨暗故院的小妹妹沒有關係。我這就跟你走一趟吧……”他轉頭看看四周遲疑著不敢動手的警員,無奈笑笑,抬手在身上幾處穴道點落,拍拍棉襖,說:“我的鐵布衫勁道,全部散開了,你們不用害怕,若是還要綁起來,那便綁起來吧!”
正當眾人想扼腕歎息,順帶讚歎一下黃大山敢作敢當的時候,慶春堂裏急衝衝跑了幾個人過來。領頭的是大掌櫃,他先對黃大山使個眼色,立刻有夥計上去拉住黃大山。大掌櫃賠笑著對馬猴作揖,彎腰瞬間輕聲說了句:“黃老爺必有厚報。”
馬猴心中如電閃般的念頭掠過,這慶春堂連同重陽鎮幾十家酒肆飯館的金主,不就是黃賓黃老爺嗎?黃賓,商鋪大王,和暗殺大王高樵,賭場大王杜生,並稱重陽鎮三個惹不起的大豪。據說他十幾個子女裏,最小的一個自幼被收進學院成為學徒,莫非便是黃大山?
他暗暗微抬下頜,示意了下,大掌櫃心神領會,點點頭。
馬猴立刻有了計較,對黃大山嗬斥:“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怎麼能聽你一麵之詞?自首當然是好,如果隻為了掩蓋其他人犯下的大罪,那可不算英雄好漢。”高曉曉淚眼婆娑,說:“我先動手拍黃師兄的肩膀,是我壓死的大嬸……”
馬猴一丟香煙,用腳踩踩,說:“既然是你,那帶回去吧……”話沒說完,眼睛又瞥到一直搭在高曉曉肩膀上的手,手沒什麼奇特,屬於高振遠,偏偏手腕有個小小的刺青,一把斧頭穿過銅錢。
馬猴心髒差點停止跳動,心裏忙不迭地叫苦,恨不能抽自己幾個耳光,莫非這兄妹兩人是暗殺大王高樵的子女?這比起黃賓,更加惹不起。他兩手發抖,在身上摸來摸去,識趣的警員趕緊又給他點上一支煙。
這時分,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得人心惶惶,馬猴猛抽幾口煙,煙潮濕得滅了,啥也沒抽著。他心煩意亂地一丟整根煙,控製自己不去看高振遠兄妹和黃大山,轉身對圍觀群眾說:“看來這案情相當複雜,大家都跟我回巡捕房說說吧?”
眾人一哄而散,隻留下風雨暗故院的幾名學徒,跳蚤的視線立刻清晰。他狐疑地望望劉嬸的屍體,偏移目光又瞧瞧背對他跪著的劉叔,心內有點煩躁。
他心裏估算了馬路寬度,索性平平射出,悄無聲息落在人群最後一排。忽覺身側人影一閃,跳蚤警惕地側身避開半步,一名全身短打的幹癟漢子笑嗬嗬站在他身旁,舉起中指,放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跳蚤發現他的中指老繭又厚又黃。
幹癟漢子賊頭賊腦地左右環顧,壓低聲音和跳蚤說:“剛來?”
跳蚤點點頭。幹癟漢子擠個滿是皺紋的笑容,像橘子皮,對他招招手,跳蚤附耳過去,聽他原原本本講述經過。跳蚤邊聽,邊搖頭輕聲歎息,暗想:“飛來橫禍,還真怪不到誰頭上。”
幹癟漢子咂咂嘴,小聲說:“這兒都是惹不起的人物,看熱鬧也不安全,我看兄弟還是早點走。”
跳蚤眼睛一翻,小聲說:“看熱鬧最講究職業精神,看不到結局那還吃得下飯。哎對了,你知道這對夫妻是哪兒的嗎?”
幹癟漢子沒有回答,貼著牆根躡手躡腳離開,沿慶春堂牆角一轉,不見人影。
跳蚤呸了一聲,低罵:“鬼鬼祟祟!”然後自己鬼鬼祟祟地往前擠進夥計中,脖子越伸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