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鍾,我換好衣服準備下班,腦子裏反複播放江以安奪門而逃的畫畫,心裏暗自好笑,喝不了酒就不要硬撐,多麼失禮人。心情一下子放得好鬆。
從後門下來,不小心瞥見路邊停著一輛煙灰色相當豪華的跑車,我視線位置不佳,所以品牌勘察不清楚,但是看整車的閃亮程度可以肯定的是價錢不菲。
我吹了一聲口哨,我是愛車的人,可惜我的命中並無詳細記載能夠擁有如此美妙的東西。
好東西還得跟對主子,這麼好的車跟了我,估計隻能加自來水。
跑車的門應聲打開,曾辰言從裏麵下來,倚在門上朝我微笑,表情明豔照人,看來跟對了主子,我低下頭瞧見自己腳上穿的那雙布鞋,感覺立刻寒酸起來。
我躊躇著要不要走過去跟他寒暄一番,這種場麵我始終是不樂意親自麵對的。
他繞到車子的另一邊將副駕駛的門打開示意我上車。
我暗自嘲笑自己行了大運,人人都來關心我的疾苦。
我撥了一下額頭上的劉海,徑自走過去將後座的門打開坐進去。
人經曆的事情多了,總能準確的找到自己的位子。
但是看著空空的前座心裏又難過起來,我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客氣,我閉上眼睛。
有些事實一定要承認。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麵,兩年還是三年?中間也不曾聯係,不是不知道對方在哪裏,而是不知道真的聯係了以後應該說什麼樣的話。
場麵尷尬得令我想哭,曾經刻意避而不見的這個人,不去提起的這個人,現在就坐在我麵前,我曾經以為時間過去,慢慢的就可以忘記,哪知重新再看到他的時候,所有的感覺都回來,原來那個忘不了的人是自己。
我們的視線不小心在車子的後視鏡裏交會,他的眼神馬上轉移到車的前蓋,他問我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我靠著車窗看到外麵轉瞬即逝的景色,哪裏還有什麼胃口,很久,我才說,我想看日出。
眼角的餘光似乎看到他重新在後視鏡中打量我的樣子,有一副驚訝的表情。
他順從的點點頭,好。
不知道車子到底開了多久才到的海邊,一路上我們一句話都沒說,隻有CD機緩緩地唱:
……吻下來,豁出去,這吻別似覆水,再來也許要天上團聚……
心裏慢慢也跟著哼起來,嘴角突然有一點鹹鹹的味道,伸手一摸原來真的流了眼淚。
是啊,再來也許要天上團聚。
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不知道到了哪個海邊,其實有什麼重要,我隻要看日出。
看了一下手表,四點十五分,從車子裏望出去黑黑的天邊已經爆裂出一條條細小的曙光。
他突然間開口,你的話少了。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將這句話歸納為關心,但是答不答他,又有什麼所謂。
我自顧自推開車門,慢慢往前走,在離海邊大約十米的地方站定,做了一個深呼吸。
他跟在我的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
我回過頭看他,他的麵孔仍是這般好看,這般令我難過,我抑製住想伸出手撫摸他臉的衝動,從荷包裏摸出煙跟打火機,為自己燃了一支煙。
他又說,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回不回答又有什麼意義?
我周圍環視了一下,挑了一處幹的地方坐下去,默默的抽煙。
我並不是有意沉默,我隻是找不到適合的話題,不然應該告訴他我一直在等他回心轉意?
不可能。
大局已定。
他挨著我坐下來,不再提問。
我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眼睛不禁潮濕起來,我別過臉,遠方的海麵上出現了幾艘漁船。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眼睛,他的身體動了一下便不再有反應,我對自己說這是我最後一次看日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幹澀的聲音傳過來,他說,我們以後還是不是朋友?
朋友,意思多麼正麵的詞。
我睜開眼睛看著麵前這個自己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心中陣痛起來,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八麵玲瓏的人,我如何能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太尊重自己內心的感覺。
我艱難的告訴他,從你選擇你現在的生活開始,我就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了,我沒有福氣擁有你這麼矜貴的朋友。
他的表情變得很難看,看了我很久終於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但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想說什麼,他可能以為他是虧欠我的。
可是如今我們之間已經不存在償不償還的問題,我們之間隻差一個結束。
突然遠方一片光亮,我轉過頭去看卻睜不開雙眼,我將雙手攏在額頭前麵,我說,謝謝你陪我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