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在嫁給爺之前我隻不過是個卑微的婢女,大是大非的我不懂,可我知道一條,隻要爺不高興的,我就不喜歡。”
“你……”胤襸將段巧晴的手又握的緊了緊。
今日是段巧晴的生日,她一晚上都在回味著那碗羊肉湯……
八年前
飛石峰頂,終年罩雪、雲霧繚繞,以巨石飛落立名,千百年來無人能一窺峰頂風光,因此從未有人發現,飛石峰頂建有一座雅致小築。
迥異雲霧底下的狂風暴雪,小築外頭晴空如洗、芳草如茵。青碧相連間,翠竹婆娑、花草搖曳,無處不是鳥語和花香。
此刻,雲杉樹上忽然溜下一隻銀毛雪貂,小雪貂抽著鼻子,吱吱叫了兩聲,接著立刻朝池塘邊奔去。
花草間,一名少女橫臥在池塘畔,合眼正睡得香甜,一襲煙紫絲衫綢裙如軟被似的細細覆罩著她,不讓半絲春風窺見她的手足,水麵波光瀲灩,瑩瑩如舞,映得她雪膚晶瑩、清雅幽恬。
歪著頭,小雪貂不禁偎到她的頰畔,輕輕蹭了幾下,可後者卻若無所覺,濃翹長睫始終在眼窩處畫著優美的弧線。小雪貂不死心又蹭了幾次,可少女還是毫無動靜,最後小雪貂隻好心死,長尾一擺,一溜煙的奔進小築裏。
樹影晃蕩,日光冉冉西移,一行白鶴掠過蒼穹,幾對彩鳥飛過樹梢,一窩雪兔更是在草地上來回奔跳了好幾圈,少女仍是熟睡。
終於,她睡醒了,起身往集市去……
自從爹走了之後,她已經是不想再活下去了,這世上根本沒有她活下去的動力和意義了。
待簣錢好好的將爹安葬了之後,她就可以追隨爹的腳步,黃泉路上好相伴了。
冷風颼颼地,不留情地顯過了段巧晴的臉頰、身體,她在寒風中瑟縮著,蒼白且毫無血色的麵龐卻愣愣地,仿佛所有的神魂都已然消失,隻剩下肉體些微的感覺還存在。
爹呀爹,您怎麼舍得拋下女一個人?為什麼您在走的那一瞬間不把女也帶走……長夜淒淒,白晝惶惶,您教女怎麼活,怎麼活啊?
她難抑哀傷她遙想從前,爹不時會在做完活以後挑幾個略長得好的土豆,興匆匆地帶回家讓她塞進灶爐裏烤,等到她炒好了青菜雞蛋,爺倆用完了晚膳,那灶裏頭的餘炭就能將土豆慢幔烘熱、烘熟。
夜長的時候,她就把鬆熟透了的土豆取出來扳開,那股飄散而出的熱氣和香氣是她記憶中最甜美的滋味,而在爹的懷襄捧著暖暖的剩餘土豆,手裏、嘴裏剝吃著它的香溫鬆軟,父文倆促陳閑聊就是她最幸福的辰光了。
可是這樣的日子隨著那畝旱田被地主收回,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後,家畫的歡笑聲就越來越少了。
多了的是濃濃的藥草味,還有父親在喘咳捂胸悸庫的當,她揪著心深深抽疼的恐懼滋味。
每當她在燈下做針線活,趕著要交件給人家的時候,那盞彷佛永遠黯淡的油燈伴著父親粗重痛楚的喘息就變成了她生活裏的全部。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寧願日子還是維持在那樣的辰光不要走,她寧願挑繡上千萬件的衣裳,寧願把眼看瞎了、手戳得再無完膚了,她也要爹再留在身邊,隻要他的呼吸不息、心跳不停,她寧可這樣日日夜夜地做下去……做下去……
可這樣的日子竟是再也不能夠了。
思及此,她麻痹了的心痛再度寸寸切割淩通著地整個的靈魂、整個的心,她已然乾枯的眼眶又紅了,淚珠像無力隨風墜落的兩滴一樣,直往下掉。
爹……為什麼您要走……爹啊……
冬天的寒風如旋風般地狂刮起來,恍若要將世上所有的悲哀不乎統統卷上半空中。
就在段巧晴淚流難禁的同時,整個太原城突然像炸了鍋一樣,驚叫聲、呼喊聲,人馬雜杳的聲音狂湧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