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伯是爺爺的朋友,早年曾是江湖上的風頭人物,現在跟我一起住在港島郊外的這座中式小樓裏,成了每日買菜做飯、澆花養鳥的老仆,怡然自得。
那麼大的甲魚,市場上很少見,生長年歲至少超過幾十年,隻為口腹之欲就把它宰殺了,似乎不太好,但我不想掃關伯的興,隻是笑著點點頭:“好吧,不過我一會兒要出診,銀冠酒店,一個不明來路的孕婦。”
關伯黑白駁雜的劍眉一立:“哦?有問題嗎?”
我笑著反問:“會有什麼問題?不過是覺得這個世界上瞞天過海的事越來越多而已--”
關伯剛剛皺起的眉頭緩緩展開,仰麵一笑:“哈哈,我也知道,小小的港島江湖才多大塊水灣啊!有咱們爺倆在一起,誰敢不識好歹地上門來叫板挑釁?好了,我去做菜,今晚看我的手藝--”
他退出去,輕輕替我關上門。
老頭子已經是退出江湖那麼久的人,但胸膛裏的熱血和豪氣仍在,並且練了四十年的鐵砂掌也沒耽擱下,根本沒把如今的所謂“黑社會大哥”放在眼裏。不過我知道,關伯關門閉戶在這個閑院小樓裏靜養,真正接觸到的社會暗流很少,外麵的世界,已經不是他想像中那個“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江湖了。
院子裏又起了風,受全球變暖的大氣候影響,港島的春天越來越短暫,剛換了春裝沒多久,便得著手準備夏裝了。
後麵廚房裏傳來關伯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盆聲,我坐不下去了,起身去樓上取風衣。對方電話裏說得那麼急,必定很快就到,為了節省時間,我得稍作準備。
杏林行業裏的曆代前輩們流傳下來最經典的一句話:醫者父母心。
做醫生,要時時處處為病人著想,才配得上這個“醫”字,而且每接手一個病例,從頭到尾,一定要全力以赴地去救治對方,否則,天理不容。
剛剛拉開門,我陡然覺得房間裏也起了一陣旋風,倏地回頭。起身時帶動的轉椅仍在輕輕晃動,但桌麵上那本書卻突然不見了。
落地窗的密封性很好,就算氣象台掛風球的天氣,都不曾有透風的時候。所以,我隻能判斷,是有梁上君子光臨了。
這間工作室兼書房並不寬大,長度八米,寬度五米多一點。靠牆放著書櫃,窗前是辦公桌、轉椅,房間的另一端是一圈黑色的意大利真皮沙發和玻璃茶幾,並沒有太多可以供人躲藏的地方。
“是哪一路的好朋友在跟我開玩笑?”我低聲叫起來,反手關門落鎖。
對付竊賊,並不需要關伯幫忙,而且我知道,很多入了盜賊這一行的江湖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隻要不牽扯到太關鍵的利益問題,我不想把對方逼得太急。
“書不值錢,朋友需要錢的話,幾千港幣我還能拿得出來,大家算是交個朋友,怎麼樣?”
我向前跨了兩步,沙發後麵,露出黑衣的一角,似乎有個人正蹲身藏在那裏。
“我看到你了,出來吧!”我的心情一陣放鬆,這種拙劣的躲藏身法,對方的本領也不會高明到哪裏去。
黑衣一動不動,我迅速繞過沙發,猛的發現,那隻不過是一件塞在沙發縫隙裏的黑衣服,故意露出一角吸引我注意力的。
一股旋風再次出現,卻是從頭頂高懸的蝶形吊燈上而起,卷向門口。
我頭也沒回,反手甩袖,“嚓”的一聲,一柄三寸長的柳葉飛刀已經釘在門鎖上方。如果對方是躍到門邊去開鎖的話,這一刀會恰好釘在對方手腕脈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