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點(二)(1 / 3)

午夜剛過,“啪”的一聲闔起懷表,傑羅姆回頭瞧一眼來路。

雖然塔頂部分原本異常冷清,可連續十多分鍾隻有搖晃的影子伴隨左右,還是令他感覺不大對勁。凝神細聽,似乎剛有什麼古怪聲響、透過漫長走廊隱約傳到耳邊,皺著眉頭安靜片刻,單調的響聲又實在難以分辨。可能是聽多了寒風呼嘯、造成的錯覺吧?

森特先生找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搖搖頭不再深究。舉手推開衣帽間的厚木門,屋裏雖稱不上暖和,總比暴露在寒風中強得多;點燃還有一半煤油的燈盞,傑羅姆挑一件輕薄保暖的外套,在這邊稍事休整。對著銅鏡坐攬右照,除了把衣襟整理妥貼,也順便將路上打好的腹稿排演一遍,以免跟主人碰麵時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咳咳,這麼晚前來拜訪,實在抱歉得很……凱恩先生,我受一位共同的朋友之托,來向您取回一件特別的小禮物,咳咳……”

自己都覺得這些說辭大而無當,傑羅姆心想,艾文送禮時必定搞得神秘兮兮,過程說不定十分曲折,連“禮物”的具體內容都不清楚,早知道真該問得更詳盡些。對鏡子裏的那位攤手聳肩,森特先生估計,要是不小心招惹了對方,這一趟可就得不償失。事到如今,也隻好相信“廣識者”本人的說法、坐等事情自己解決好了。

不等他再次出發,衣帽間通往小禮堂的門扇後麵、傳來一通雜亂的拖拽聲。鬼鬼祟祟慣了,森特先生搶前一步摁滅燈火,側身擠進牆上掛著的一堆衣物之間,用一件厚實的女士皮裘把自己裹個嚴實。

剛穩住身形,木門便被人推開,借著黯淡的光線向外窺探,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中間還打橫抬著一位。這二人把平放的人體掄起來、狠命往旁邊一丟,森特先生隻覺脛骨給僵硬的人體猛撞一下,隻得咧著嘴暗中叫疼。沒想到,來回四趟、兩個身份不明的家夥總共丟過來四具人體。傑羅姆默默思忖,這些似乎都是死人呐!難道出了大變故?

用不了多久,木門砰然關閉,抬屍的兩位卻原地沒動。懷裏摸出個打火匣,其中一人點燃煤油燈,片刻工夫,傑羅姆就看清了狀況。

腳邊堆著的是死人沒錯,隻要稍稍低頭、正好和一具眼球突出的屍體打個照麵--弩箭箭簇透過左臉側、尖端直插入腦,看上去這人是經過一番搏鬥才含恨而終;還在喘氣的兩人身量差不多,裝束卻不盡相同,一個罩著商盟打手的暗紅短毛披風,此時正麵無表情往煙鬥裏裝填煙絲;另一人看不出什麼來路,衣物式樣再普通不過--毫無個性的黑色套頭絨線衫,臉色就比森特先生稍微順眼一點,也像個常年不見日光的角色,臉上還罩著淡淡一圈壓痕。

--密探嗎?難道說,小個子嘴裏的謠言都是真的?

對方可能習慣蒙麵、加之生有一張不苟言笑的冷臉,傑羅姆雖無法肯定、這一判斷準確無誤,可一想到尼克塔那幅猙獰表情,還是預先做了最壞打算。眼光再掃視下腳邊的死人:四具屍首皆死於弩箭穿身,從一個給人近距離射穿的家夥身上,他總算確定了箭矢類型--不同於常見的圓頭矢,幹掉這些人的、顯然是軍隊配發的中型手弩。

事情突然變得棘手起來。被人一路追殺到家門口,凱恩先生顯然已是內外交困、給商盟的同夥賣了。難怪一直沒見他有什麼大動作。前路步步危機自不待言,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逃逸。

傑羅姆腦中填滿開溜的意圖,可一想到半死不活的懷特、回去又著實沒法交代……如果有懷特協助,大家逃跑起來固然事半功倍,空手而回的話、總不能強迫一個快死的家夥為別人做自我犧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