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除雜念,調整呼吸……先試著感覺其他人的心率。”手執一塊響板,霍格人不時打響拍子,極富耐心地解釋著,“建立精神聯係要具備平和的心境,掌握節奏隻是第一步。剛開始遇到點挫折可以接受,一旦成功入門,各位的生物節律將漸趨同步,在此基礎上深入交流,共享資源,進而成為‘整體’的一份子。”
斜倚在窗簾一角,傑羅姆?森特旁觀片刻。房間內諸人麵朝圓桌圍成環狀,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表情卻如坐針氈;中央擺著個小香爐,形狀酷似安魂儀式上使用的“晨昏結”,輕煙繚繞中氣氛亦真亦幻,參加者仿佛置身野蠻民族舉行“降神禮”的現場。剛加入協會那會兒,傑羅姆也曾為此飽受折騰:透過“細語戒指”下達命令還算簡單,不過借助讀心者的思感網路、直接並入“整體”就是另一回事了。人類不適合進行過分坦誠的溝通,最聰明的個體戒備心也最重,對自身的獨立性相當執著,要這類人短暫地放棄自我、融入集體意識營造的漩渦,實在跟經受酷刑差不多。
霍格人的黃眼珠仿佛兩塊半熔融的琥珀,傑羅姆抽空與他(她?)對視一眼,對方難以覺察地擺擺頭——進展比料想中還慢。“學員”們壁壘分明,嚴守著各自的小秘密,對“整體化”抵製唯恐不及。
此時此刻,術士長格魯普冷汗淋漓,指甲在靠背椅扶手上刮得“吱吱”作響,模樣難過極了。與傑羅姆不同,他們沒時間選擇更溫和的方式,去逐步適應協會的操作規程。任務迫在眉睫,這批人隻好接受為期一周的“強化訓練”,希望快速掌握思感網路的傳導特性,為馬上開始的協調行動打好基礎。
把注意力從訓練上移開,傑羅姆轉而幻想一會兒——幾天之後,他很可能收到一份絕密公函,信筒裏裝著一長串黒名單——清算行動將全殲首都的邪教徒、惡魔前哨、混血叛徒、他國間諜、暴力尋租者,以及王儲的諸多政敵。行動本身顯著非法,不可能獲得參議會背後的各地領主的支持,規模屬於決戰級別,需動用全部資源,為求穩妥必須速戰速決。盤算著達成目標的難度,傑羅姆再次端詳起在座人眾。作為各自勢力的頭麵人物,王儲一聲令下,全跑來他的地盤上受活罪,如此行動比任何保證書更能說明其忠誠。新領袖有了個不錯的開端,借助眼前的危機,說不定真能暫緩內耗、一致對外?
目光遊過留給密探的座位——唯獨這張椅子空蕩蕩的——傑羅姆沉吟幾秒,隻好否定了單純的想法。王儲手裏的力量太過分散,整合起來難度極高,彼此還存有化不開的積怨,此刻輕信於人隻會讓他淪為醒目的靶子,並因此斷送許多性命。
過不多久,二十分鍾“特訓”告一段落,參加者各個揮汗如雨,像急行軍歸來似的忙於補充水份。傑羅姆拉開窗簾朝外望,院子裏一切如常:小女孩正給烏鴉上鏈,汪汪在睡夢中低聲嗚咽,前爪不時緊張地撓撥兩下。草地上陽光有些刺眼,狄米崔?愛恩斯特裏腋下夾著個小口袋,匆匆穿過前廳的門,把整包東西交到女主人手上——看包裹的體積,莎樂美的水煙筒又能陰燃不少時日了。
兩天前狄米崔主動找到他,坦誠曾向莎樂美提供過一些香料,同時拐彎抹角地暗示、女主人還要求他找些大麻來。自己的學生一向知情識趣,這回卻一臉質問表情,明白是說“你沒有背著她亂搞女人吧???”森特先生不置可否,估計自己必須聲淚俱下地哭訴,才可能挽回這場信任危機。
“你問我,我問誰?”朱利安?索爾理一理胡須,停止撰寫手頭的毒化信,“雄性普遍比較博愛,這是生理結構早決定好的。跟你講了多少次,一對一長不了,可你總固執己見。”發覺他扭頭要走,朱利安從瓶瓶罐罐中挑一個出來,“我這有瓶裝死藥,喝下去嚇唬嚇唬她。隻要她同情心泛濫,就勢往床上這麼一推……準能收到奇效。”
考慮著這條無良建議,傑羅姆隻覺胃部反酸,誰叫自己一時不慎,搞到今天這地步?眉頭緊鎖的工夫,有人過來與他搭訕,張嘴便抱怨起來。“你早該提醒我,特訓會這麼……別扭,真後悔隨便應承下來!”
抬頭看看術士長的狼狽樣兒,發梢還粘著沒抹淨的汗珠,剛才一番曆練連他都要吃不消。“我又沒試過,沒資格提點別人。”傑羅姆如實答道,“當初加入協會,就因為能抵禦高強度的精神滲透,差點給人切片做了研究。雖然試過許多次,這類特訓仍對我無效,別人管我叫‘鐵腦殼’,有段時間搞得非常孤立……對了,我倒想問問,‘整體’究竟是個什麼樣?融合過**像資料上說的那麼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