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陽來了電話,說在我家門口,我告訴他我媽在家呢,讓他先走吧,一會再說,他應了聲。
我媽又罵我。
“有本事整死我,我不怕,大不了魚死網破,我跟她對命。”我冷聲說。
那兩個人還在逼我道歉,還不如讓我去死。
我媽哭了,她哭著說:“你不道歉行葉瀾,你去找地方,給我找工作,咱們離開這座城市,但是除了這裏咱們還能去哪啊?”
我大姐說:“你不為了別的不得為你媽想想嗎?你死了沒事你讓你媽怎麼辦?”
不過是打了一個仗,怎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憑什麼我給她道歉?
“憑人家有勢力,你家有勢力別人也低頭。”我大姐說:“快點道不道歉,我聯係她班班主任,還能幫你說說話,明天可就來不及了。”
這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想我爸。
夠沒良心吧?我想要是現在我爸還在你們那點勢力算他媽什麼,我就看看是誰給誰道歉。
我全身都開始顫抖,我給夏天陽發了條短信:“天陽,我家人逼我道歉,我要瘋了,怎麼辦?”
短信很快回了過來:“那你就道吧,你把她打成那樣也沒吃什麼虧。”
他永遠比我識大體。
好,天陽,你讓我道那麼我就道,都聽你的。
我說:“好,我去道歉。”還沒說完眼淚就斷了線。
我幾乎是嚎啕大哭,哭到嗓子沙啞,全身顫抖,連站都站不穩。
這是我葉瀾,從始至終,在今後的很多很多年,最痛苦的一次,甚於痛失所愛,甚於生死離別。
我媽拍我後背:“道個歉,忍一下子就沒什麼事了,別委屈了。”
我大姐給劉思彤的班主任打電話,我們先去找她。
我抹幹淨了眼淚,全身還在顫抖,我大姐掛了電話說我:“你去道歉人家打你兩巴掌扇你幾撇子你都忍著,可別再硬氣了。”
“忍,我忍。”我點頭答,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一臉。
在車上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到了劉思彤老師家門口我大姐和我媽又囑咐了我幾遍,才走了進去。
那老師也是一副狗腿樣,說劉思彤家多有勢力,她都不敢管,什麼都順著劉思彤來。
還算和善的女老師,假惺惺地關心了我幾句,也囑咐到了劉思彤家歌廳的時候態度一定要好,要忍,我一點都不想在人前哭,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心裏那種委屈,疼痛,好像千斤大錘沉重地壓在心上,呼吸也難,站立也難。
她班老師拍我叫我別哭了,我搖頭示意我沒事。
“這不在家剛讓她媽打了嘛。”我大姐說。
“啊,這孩子也被打了,劉思彤也被打了。”她說著裝模作樣地拍了我媽一下,“打孩子幹嘛啊。”
我媽笑:“打仗了能不打她?”
在開往劉思彤家歌廳的出租車上她們還在不停地囑咐我,我用力閉了下眼,死死的咬住手指,把那些代表脆弱的眼淚一滴不漏地全部封在心底,我不會在敵人麵前掉一滴淚,永遠不會。
車停了下來,目的地到了。
進門之前我媽還在後麵捏了我一下,進去之後在正廳的沙發上坐著很多她家的打手,連身都沒起。
劉思彤她媽笑意盈盈地迎上來,那親熱勁就似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攬住我媽,說客套話。
“起來啊,來人了沒看到嗎?”劉思彤她媽對坐在沙發上的打手說,那幾個人才起來,麵色不善地往我們的方向看了一眼,起身上了樓,劉思彤坐在茶幾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玩著手機連頭都沒抬。
我在我媽身後,劉思彤她媽說完客套話後看我,愣了一下道:“男孩子啊。”
“不是,女孩。”我媽跟我大姐笑著說,把我拉到前麵。
“阿姨好。”我說。
她媽把我攬到懷裏,說:“啊,這頭發我還以為是個男孩子呢,多好的孩子啊。”
我任由她抱著,不應聲。
“小彤,這麼沒禮貌,來人了都不起來?”劉思彤她媽說她,她抬起頭瞥了一眼,不屑地又低下頭。
“這孩子。”她媽抱怨了一句,“來來都坐啊你們,別管她,被慣壞了。”
我媽和我大姐笑著應了,劉思彤的老師也是。
中間是茶幾,沙發呈半包圍型,劉思彤她媽攬著我和她坐到了與劉思彤相對隔著個茶幾對麵的單人沙發,隨我一起來的三個人則坐到了長沙發上,圍著個茶幾,儼然一場大會。
那一天,我看遍人性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