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天總是個孩子,沒人琢磨的透他是喜好糖果,還是那鹹鹹的一碗蛋花粥,裏麵紅的,白的,最後總歸是由著性子來。同門郡的夏天是熱的,因為不著海便是幹燥的熱,沒了那濕乎乎的氣道,隻得那絲綢中傳來的黏濕。屏幽郡的六月便是那孩子的臉,錦軸出門是要帶傘的,有時候雨下大了,便不能用那幾文錢的俗鄙的傘,油紙要用上等的,有的雨一場下來就像同人們賭氣似的,將那孩子的臉打的生疼,那瓦子裏時常溢出了水,平常人家是要及時把通水的溝溝壑壑打理清楚,貧困的人家,睡覺定是要放個不大不小的紅盆,指不定夢中雨就打濕了腳呢,那小孩每每總不要緊的喊道“天上聖母給我洗腳了。”怎麼憑他們胡鬧這雨還是要下的,那不該怨不也怨了嗎?油紙傘的雨滴到了錦軸的手背,錦軸無意的留著它似果凍一樣的晃蕩,錦軸出門來閑逛,自是要同往常一樣為第五老人買一些甜而不膩的糕點,那佛手做的餅是有營養的,偏他老人家口味刁,獨獨愛那玫瑰糕,錦軸坐在一家麵館裏,將油紙傘收好了放在腳邊,所有人腳邊都有傘的,好像如同身份的象征,身旁的一桌人吵吵鬧鬧的不知說什麼,錦軸便湊著貼上了耳朵“聽說溫府已經被查封了。”“不會吧,唉誰能想到往日裏是何等氣派呢。”“真是養了一匹狼在家咯,好好的生意不做,偏要和那不三不四的賭場勾搭,騙了那些皇家欽定恩賞資助的商鋪,害得那些小本生意的人都苦不堪言啊。”男子憤怒的踢了下凳子,但好像力道也並不夠深,另一名男子接過了話“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聽說他家大少爺娶了另一家有錢的小姐,指不定哪天就又回來作威作福了。”
錦軸握著筷子的手終究還是氣的發抖,她添了一句“沒有你們的事就不要多管閑事。”一群老爺們躲在這屋裏連雨水都沒沾濕衣襟,怎麼還有脾氣怨恨他人,一個男子起來看是個小姑娘也厲害了起來,他走過來時足足有錦軸半頭的高度,輕微蔑視道“喲,被人家拋棄了呀,還是個癡情種。”許多人便跟著笑了起來,錦軸本沒什麼的,最見不得被恥笑,用手指著男子說道“那些人活該他們自己去賭,賭輸了家業,敗光了皇上給的恩賞,定力本就沒有,商鋪不開也罷了。”人們沒了聲響,大家都隻是說溫家的腐敗,卻都沒有想到,如果那皇商謝府的兒子不去地下錢莊賭,他們家不至於出賊喊捉賊的蠢辦法,那蘇錦家的兒子如果同樣有一絲自製力,就不至於家破人亡。麵前的男子總覺得丟了麵子,用了蠻力抓住了錦軸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錦軸那三腳貓功夫也在空中使不出來了,正在喊叫時一個人一把拍著男子的肩膀,握著死死的,男子痛苦的放開了錦軸,錦軸朝外一看原來是千子默。
男子自然不敢惹那平沙穀少穀主,錦軸看著子默轉身離開了,便跟了上去問道“你不是在碼頭嗎?怎麼跑街上來了。”子默看了眼身後的錦軸便說道“本來是吃飯,沒想到掃了興。”錦軸撅著嘴忽然想到千顏便問道“千顏在同門還好嗎?有來信嗎?”心下又想聽到些什麼,又怕真的有什麼,子默沉默一會兒後說著要去碼頭看著點,看著天就要黑了,便添了一句道“快回去吧,如今街上都在修繕,有太多生人了。錦軸早就跑掉了,子默不安的朝後瞧瞧,失笑一聲便走了。錦軸看著路上賣麵條的,雞絲加一個蛋,熱氣騰騰的向錦軸招手,錦軸摸摸肚子想起來沒有吃飯,光顧吵架了。於是坐在了攤邊愉快的喊道“老板,兩碗雞絲麵。”而後耳根一紅接著說道“一碗我打包。”街上個顧個的,沒人發現錦軸那突突的心跳,自己竟然無意間同那個人合為一體了。本來的夏天變得更是燥熱了,天色漸漸的暗了,錦軸趕忙將手中的麵打包了,突然看著麵自顧自地說道,這麵到了碼頭怕也沒有勁道了,自己想著看見路邊一個乞討的孩子,便上前將這完整的麵送給那孩子,生怕孩子要強,錦軸一直說這是沒有動過的,孩子不大的年紀長著一對虎牙,開心的接了過來便開始磕頭謝道“謝謝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