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華苓開顏生笑,韓禁與唐川對視一眼,心底同時籲了口氣。有感於華苓懷中孩子的表現,唐川不禁向韓禁讚歎道:“韓大哥,你們的孩子真是非同一般,將來必定大有作為。”
真是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教出什麼樣的徒弟。華韓二人未曾料到又有這麼一出誤會,不禁麵現尷尬之色。一時間,華苓赧然低首,沉默不語。唐川不解,卻見韓禁神情很是複雜地衝他擺手,支支吾吾道:“唐兄弟誤會了,並不是如你所想的……這孩子不是我的……你不要誤會……其實我隻是一介……”
“沒錯,這不是我們的孩子。”這時候,華苓忽然抬首,出聲打斷韓禁的話,接口解釋道,“此子名嬰,是軒轅村公孫姐姐的孩子。此來秦國路上遇到了公孫姐姐,囑托我與紅姐代為照顧,卻不想竟先後讓夏叔和唐師弟生出了誤會。”這不僅是唐川第一次聽到這孩子的來曆,也是韓禁初次聽華苓解釋。雖然韓禁早有猜測這孩子不是華苓的,可是長久以來得不到確定,心中總覺得壓著一塊大石般,沉甸甸的,此時聽了華苓解釋,不知為何,竟然覺得輕鬆了許多。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唐川這時明白過來,幹笑著撓撓頭道,“不過這孩子確實非同一般,這麼小便能聽懂我說話,從未見過如此聰穎靈巧,機敏過人的娃兒。”
“別誇他了。公孫姐姐自小便被村人稱作天才,聽說這孩子的父親亦非常人,這孩子自然也是天賦異稟,非同凡俗。”華苓低頭衝著又開始嗬嗬笑著的孩子皺皺鼻子,微嗔的伸出素手,輕輕地戳了戳他的額頭,以示懲戒,“不過我反倒覺得唐師弟你說得對,他的確很笨,不然怎麼會去抓斷腸草,讓大家都為他擔心!若是真出了什麼事,讓我向公孫姐姐如何交代啊!”對於華苓的斥責,那孩子倒是沒有揮拳抗議,隻是委屈地扁扁小嘴,隨後撒嬌似的直往華苓懷中蹭,像是在討好她求她不要再生氣了。
“畢竟是孩子,再怎麼聰穎也不識花草,辨不出有毒無毒。連我都不知道那毫不起眼的竟是會是劇毒草藥。”韓禁在華苓身旁婉言勸道,“既然未有出事,小姐也無須自責過甚,小心留意就是。”
“恩。”華苓輕聲應道。懷中的孩子依依呀呀的搖頭晃腦,似是在讚同,隨後突兀的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小小的身子向著華苓懷中縮了縮,看似是玩累了。三人見狀,不由互視一笑。
雖然斷腸草的事件就此了結,但眾人的遊興也已為之驟減。華苓與韓禁在園中又流連觀賞了一陣後,留意到懷中的孩子已經酣然入睡,嘴角還流出了口水,便向唐川提出就此告辭,回去休憩。
唐川雖有挽留之意,但一想起今日尚未好好打理修葺園中花草,而且華苓懷中的孩子亦已經入眠,於是隻能答應道:“既然小姐乏了,那便回府好生休息吧。它日若得空閑,隨時可來百草園觀遊,我一直都在。”言罷,唐川一路相送,直至園門口方罷。
“唐師弟,告辭了。”“唐兄弟,告辭了。”華苓與韓禁行禮道。
“不送。”唐川還禮,一直目送二人出了庭園方回。
掩上園門,唐川開始繼續他未完的工作。不知不覺中,他來到了那株斷腸草前,俯下身小心整理著地上細碎的花瓣草葉。
一股涼風倏忽鑽入頸中,令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唐川起身,伸手探了探風向,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抬起頭,眯眼望天,隻見一絲陰翳遮蔽了高懸在天的秋日一角,喃喃低語道:“終於要開始下雨了嗎?”隨即彎下身,繼續他修葺的工作。
天黑如墨,月隱星稀,此時已是過了子夜,鹹陽城中萬籟俱寂,平和安謐。韓使驛館的某間房中,燈火微顫,猶未熄滅。雖然燈火昏暗,但這卻是茫茫黑夜下的唯一一點光明。
房內,韓非尚未睡下,隻是默默的席坐在床榻上,一燈如豆,身後的影子,在吹入的冷風中搖曳顫栗著。他本該有更好的住處,隻是他拒絕了。就在他進入鹹陽的當晚,他不僅冷言拒絕了秦國廷尉的盛重邀情,還淡漠地推辭了秦王所送的府邸,徑直來到了這個老舊的韓使驛館,在此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