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雲山立即站直身子,一臉嚴肅的點頭答應,隨後乘白雲轉過身際偷偷衝著雲水眨眼,模擬口型道:“有機會再與你詳說。”
韓禁坐在百草堂的賬台後,手指無意識的撥弄著櫃上的算板。
公子九藝,識藥辨毒。隻是韓禁目前的身份當不通醫術,也不懂得煎藥,於是一直以來便被黃老打發到百草堂來坐著。如今,他在這個藥鋪掌櫃的位置上坐了已有六日之久。這六日中,他不是隨著夏甘學習辨識草藥與藥理基本知識,就是與李二談天論地閑聊說事。僅幾日相處,接觸到韓禁過目不忘的學習能力與其聞多識廣的各國閱曆,夏、李二人打心底裏更是敬重這位非同一般的韓大哥。平日裏若是夏、李二人都忙碌無暇,韓禁又無法幫上忙時,他便坐在櫃台後看著義診鋪門外的隊伍,以及百草堂中進進出出的各類病患,體悟所謂的“眾生”。
不過今日今時,韓禁卻是無暇體悟“眾生”,直覺得煩躁不安,心中思緒萬千:
昨夜前往韓驛館時,韓非已然不在驛館。初時韓禁尚不在意,隻以為韓非有事外出,未曾歸來。韓禁久侯不得,便先且如約潛入趙驛館,與公子嘉會麵。不曾料到,甫一入內便聽得公子嘉在黑暗中自酌飲酒,對其暢快大笑道:“姚賈好快的動作,今日清晨便入宮麵見秦王,也不知是如何說話,出宮未久便將韓非捕拿下獄了。計謀施展順利,其報複心性果然如韓非所言那般劇烈強盛啊。”
他不曾想過昨夜的失約,竟使他與叔父的最後一麵都未能見上。
煩心事不僅是這一件。今早出門前,黃老來到他房裏:“阿禁,明日該是義診的最後一天了。明日之後,少則五日,多則十日,我們便要離開鹹陽回神農穀去。神農穀地理隱秘,不為外人所知,且穀中規矩第一條便是‘外人禁入’。所以,即便你想繼續跟著我們也是不行的。離秦之後,究竟何去何從,你可要想好了。”
他雖有想過自己終有一天會與神農穀眾人分別,卻不想這一日來的竟是這麼突然。
不知不覺中,日漸西沉,時已黃昏,整整一天了,韓禁的思緒至今仍未能理順。但在他感覺裏,這兩件事便如同兩座大山般壓在心頭,沉重得難以揮去。時而想到叔父此刻應該在雲陽國獄中受刑受苦,時而想到與神農穀諸人在一起的日子又這麼過去一天,韓禁臉色不禁越發陰鬱。李二剛送走一位喝完藥的病患離去,回來時不意間瞥見韓禁的臉色,不由嚇了一跳:“韓大哥,你這是怎麼了?該不是生病了吧,臉色好差啊!”
“怎麼會呢,”韓禁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隻是想到些不順心的事情,心情抑鬱而已。”
“讓我猜猜。”李二不由“哈”的一笑,附到韓禁耳邊神神秘秘道,“可是因為義診即將結束,小姐與黃老將要回穀,而韓大哥卻因為不是神農穀的人而不能隨之同往的事?”
“你怎麼知道的。”韓禁不由一怔,“雖不能說是全中,但也算是其中一件吧。”
“果然如此!解決事情要一件一件來!”李二跳上櫃台,搭著韓禁肩膀報以一笑道,“我早看出韓大哥不是常人,聽大哥說你談吐優雅,博聞廣識,應該是非富即貴。”
韓禁麵色一暗,亦真亦假的歎息道:“家道中落,慚愧啊!”
李二嘿嘿一笑,話鋒一轉,竊竊私語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知道韓大哥與我當是同道中人,為了追求小姐,不惜放下身段,甘願做驅車仆役。小弟佩服啊。”
韓禁幹笑兩聲,神色複雜,眼中閃過一抹無奈道:“李二少為了小甘妹妹,甘願屈為藥鋪仆役,我也很是敬佩啊。”
“豈敢豈敢。小弟與大哥趣味相投,見大哥因此小事憂心,故而在此為大哥指點一二。”李二嘻嘻一笑,看看左右無人,不等韓禁說不,便附耳低語道,“大哥可是忌憚神農穀第一條禁令?其實,這條禁令根本不算什麼。大哥可曾記得那夜在府上所見的白袍公子?他便曾經入穀,而且住上好一段時間,可知為何?”
“恩?”一聽李二說起白雲,韓禁不由來了興趣,挑眉問道,“為何?”
“他是以神農穀姑爺的身份進去的,是為當時的神農穀大小姐親口承認的。”李二對著韓禁一陣擠眉弄眼道,“所以啊,韓大哥好好努力,隻要得到華苓小姐親口承認,你也能以神農穀姑爺的身份進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