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的孩子們漸漸笑不出聲了,隻是竊竊私語。又過了五圈,趙嵩慢若龜爬,一個踉蹌,這次是真的暈了過去,趙錯沉著臉過去,這次卻是把他拎起來丟進了就近的水缸中浸泡一陣,待他被冷水嗆醒,拿手指了指武場,也不說話了。趙嵩怨毒地看了趙錯一眼,隻得掙紮著繼續跑步。
又過了三圈,趙嵩再次摔倒了,孩子們便見著趙錯再次將他殘忍喚醒,不由開始可憐起趙嵩:“這個老師……是不是太狠了!”
“如此懲罰,比我們打他一頓還要慘啊!”有人想起了趙錯之前說的“腿摔斷了也得爬完了全程”,不由起了惻隱之心,轉而看向樂夏。樂夏卻是沒看趙嵩,隻是看著趙錯堅毅的麵龐,默默不語。
有略年長的少年與樂夏說道:“樂姐姐,要不就這樣吧,趙嵩現在都快要跟狗一樣的爬了。”
樂夏歎息一聲,淡淡說道:“隻怕你去說了也無用,趙嵩不要我們可憐,那趙錯更是心誌堅定,不會就此停了的……這一對師徒倒也絕配了。”
那少年踟躕一番,還是上去攔著趙錯與他說話,卻聽趙錯搖著頭淡淡說道:“我這是在教徒弟!嚴師方可出高徒,豈能輕易鬆懈了?郎君還是回了吧,待課程結束後,便將叫他與樂小妹賠罪!”
趙嵩路過二人身前,亦是咬牙切齒,麵目猙獰形若猛鬼:“我,我不要你們,你們來可憐!”
“還有力氣說話?”趙錯舉起棍棒就敲打了,喝道,“磨蹭什麼,還有八圈,跑快些,別給你哥丟臉!”
最後八圈,趙嵩耐不住又暈了兩次,尤其是最後那半圈,還真的是爬著跑完的,尊嚴掃地,令在場的孩子盡皆無語,隻是默默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課程完了,也是這小子不爭氣,竟多耗了些時候!”待趙嵩爬完了最後一段路,趙錯拎著他來到樂夏身前,垂首深深一躬,說道,“我帶這頑劣徒弟與樂小妹賠罪了……敢問樂小妹有何處罰?不論如何,都是這小子做了混事,要打要罰,悉聽尊便。”
樂夏瞅了一眼被虐待到氣息奄奄的趙嵩,指著他瞪向趙錯,問道:“這便是你的應對法子?倒是有趣了,如此,讓我如何下得了手?”
趙錯聞言,當即強按著趙嵩的頭,喝道:“還不謝過你樂姐姐雅量!”
趙嵩抿著嘴,咬著牙,側過了臉隻是不言,卻聽趙錯嗬嗬笑道:“樂小妹勿怪,這小子隻是自感慚愧,已經羞於麵對了!至於外麵那些流言,樂小妹且放心,明日定教那些於小妹不利的風言風語消失不見了。”
“嗬,今日之後,少將軍弟趙嵩與其殘忍嚴苛的武師之事該傳遍整個邯鄲了。到那時,市井對於我那些本就無中生有的齷齪自然沒了興趣,消弭幹淨了。”
樂夏掃了一眼身後那些竊竊私語的孩子們,看著趙錯的目光竟有些敬佩,輕聲說道:“好事壞事,好話壞話都讓你給做盡說盡了,既然你這麼護著,那這事便就此揭過了!”
不錯,趙錯就是想借著嘰嘰喳喳口無遮攔的孩童將今日之事傳出去,雖然有些意外於樂夏能看出他的籌劃,趙錯坦然一笑,點了點頭,樂得如此。
藺太女請他為趙嵩師父,便是想給他一個名,想讓默默無聞的趙錯在貴族世勳中有了“將軍弟師”的好名頭,也好在日後的朝廷晉升中有個晉升由頭。這也是趙錯在趙嵩被藺太女逼著拜師的時候才猛然覺醒過來的。
藺姐姐的一片好意,無論是否需要,趙錯都會好生珍惜,絕不會敗壞了名頭,枉費其一番苦心。今日當眾做的這“殘忍嚴苛”之事,傳了出去也說不上是褒是貶,對他而言是中正實懇。
此事有三好:首先便是消弭了樂夏身上的風言風語,回複名節,行間三年讓他曉得流言這東西堵不得,隻能轉移了視線讓碎嘴的說旁的去;其二是懲罰了趙嵩背裏做壞的奸邪之事,也落得個賞罰有度,無愧於心,也是給這壞小子一個教訓;其三卻是為自己正名,堂堂正正。這般作為誰也挑不出錯來,麵麵俱到,何樂不為?
“罷了,趙嵩,算你好命,尋著個好師父!”樂夏拿馬鞭指著趙嵩的鼻子甩下一句,轉身就走。她此來本是打算撕了他的嘴或,者折了他一條腿才肯作罷的,如今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哪裏還敢下手,更是沒了興致。
“多謝樂小妹了。”趙錯再次摁著趙嵩的頭,在她身後躬身說道,“恕不遠送。”
跟在樂夏身後的孩子們小聲交頭接耳一番,怯怯地看了一眼趙錯,也跟著離開了。
“時辰已經晚了許多,你們且送這小子回府去吧。”目送著眾人離開之後,趙錯放開了趙嵩,將他交由護衛,淡淡說道。然後,他便轉身回了武場,竟似沒發生事情一般,自顧自的練劍去了。
“趙錯,我記著你了!”在他身後,趙嵩麵容猙獰,聲嘶力竭的吼道,繼而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