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風冷眼看著三個女生,幽幽道:“為什麼你們三個總是拆我的台?”立刻轉向妍姍道:“妍姍,她們故意搗亂的,每次有人要加我們社的時候她們就來搶人,結果是把人都給嚇跑了,文學社人越來越少。”
“我們學校有幾個文學社啊?”妍姍吃驚地問。
“四個,我們社最好。”胖大女生道。“胡說!我們社最好!”“我們社最好!”“我們社最好!”……
妍姍冷笑著,慢慢地往旁邊滑去,“妍姍,別走,加我們社。”妍姍剛有逃跑的意圖就被胖大女生拉住。“妍姍,加我們社。”黑瘦女生說。“加我們社,妍姍。”小眼女生說。
“哼哼,哼哼——”妍姍強笑著,“我今天算是見識了什麼叫‘文人相輕’,一個學校居然有四個文學社,你們四個我都認識,加哪一個都得罪另外三個,等你們統一了我再加吧……誒,嘿嘿……”
“沒事,多給我們投稿就行了。”曉風道。“給我們投!”“給我們投!”“給我們投!”
“我大二了,沒興趣加社團,你們找學弟學妹去吧,我溜——”妍姍說溜就溜,掙脫四個文學社社長的糾纏。
“怎麼樣?”曉風拿下巴往場內一指。炎彬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妍姍,於是道:“體迅飛鳧,飄忽若神。”曉風卻斜了炎彬一眼,道:“你個死腦筋,曹植她嫂子再美也是個死美人,眼前這活生生的大美人你竟用幾千年前的詞來形容,你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炎彬無端被搶白一通,大覺冤枉。曉風接著道:“幹嘛?不爽啊?難道我說錯了不成?形容美人都用什麼柳腰桃麵,誰知道柳腰桃麵的美人長啥樣啊?”
“可是這,這是千古名句啊!”
“說你死腦筋你還真是死腦筋,李杜文章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你要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知不知道?”
“這……我一個朋友也這麼說我,我真死腦筋嗎?可是……”炎彬改口道,“楊兄真高見也。”
“這也不是我說的其實,是人家告訴我的。”曉風“嘿嘿”一笑,“炎彬,今年加我們文學社吧。”
“這個,可是我……”
“你整天看那些老教授才會看的東西是什麼意思啊?大好青春,就葬送在故紙堆裏,你值得嗎你?你這樣子,隻會用幾千年前的詞來形容美人,更新跟不上,遲早會江郎才盡的,要多出來走走看看,補充新鮮血液,知不知道?就說今天吧,你要是不出來,就是讀一百遍洛神賦,你知道洛神長啥樣?”曉風機關槍似的說著,不讓炎彬有辯解的空隙。
“是……”炎彬看了看倚在牆邊的曉風,他哪裏是倚在牆上,他簡直就是鑲在牆上的——對曉風這樣瘦刮刮的跟二維的照片似的缺乏三維立體感的人,用“鑲”這個字再貼切不過了。
炎彬研究了一會曉風的瘦,接著道:“我怕我寫的東西人家都不愛看。”曉風鄭重拍了拍炎彬的肩膀,裝作很嚴肅的樣子,道:“不會的,你的文章很好,陳教授不是很喜歡你嗎?隻是……”曉風仿佛故意要賣關子,慢悠悠地接著說,“隻是你的文章‘雖情深意切,然哀毀過甚,隻恐紙太薄而悲太重,這寥寥千字,載不動這許多愁。哀傷哀傷,最哀的是作者,最傷的還是作者,哀而不傷,是為上佳。’”
“哀而不傷,是為上佳?樂而不*,哀而不傷?”炎彬喃喃低語,雙眉微蹙,忽而抬頭問曉風,“不對啊你,你最近怎麼這麼有覺悟?看了什麼書?”
“瞧你,你以為就看書才會有覺悟啊?是人家告訴我的,人家還說……”曉風故作姿態藏著下文,調炎彬的胃口,“人家還說……人家還說……”
“人家還說什麼呀?你是不是忘了?”炎彬忍不住推了曉風一把。
“誰說我忘了,”曉風道,“人家還說,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大象無形,大音稀聲,大愁不說,你這文章,有十分愁寫得十二分那麼重,用佛教的術語說就是,太‘著相’了。”
“太‘著相’了?”炎彬凝眉沉思數秒,忽而破顏一笑,似得道頓悟一般,“是啊!我太‘著相’了!為說愁而說愁,是著相了,是著相了……”
“你不是著相,是著魔了。”曉風看了眉飛色舞的炎彬一眼。
“是啊,我太著相了,好吧,我加入你們文學社。”炎彬微微一笑,“對了,你剛才說的那個人家是誰?”
“人家自然是洛神,還能有誰?”
妍姍裙開牡丹,如明媚的蝴蝶穿梭在百草叢中,見曉風等人兀自靠在牆上說話,又淩波而來,伸手對炎彬道:“來,一起滑。”
“你好,我叫洛妍姍,三點水的洛,女字旁的妍姍。”
“這名字很配你呀。牡丹鮮妍,美人姍姍,妙手丹青,名花傾國。”炎彬看了妍姍一眼,淺淺一笑。妍姍愣了一下,沒說話,炎彬想起李白讚美楊貴妃的那句“名花傾國兩相歡,長使君王帶笑看”,頓覺自己輕薄無狀,雙頰一熱,道:“對不起,我失禮了,措辭不當。”
“不,”妍姍一笑,“你是第一個說出我名字來曆的,我爸給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正在畫牡丹美人圖。”
“啊?是嗎?那我……歪打正著了。我叫炎彬,雙火炎,雙木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