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春節對企業都是難過的一關。打工的時候最期盼的就是春節,因為隻有春節才能拿到老板發放的紅包或獎金,隻有春節才可以領到各種福利或補貼,隻有春節才可以享受長長的假期。但是創業以後,最怕過的也是春節,因為春節意味著無論多少都要結清各個廠家一年的貨款,無論是否贏利都要給員工發下企業用血淚掙得的紅包,無論老板在外麵欠下多少外債都要強顏歡笑地給每一個員工送去春節的福利。終於這一年我可以不用虛假地麵對這一切了。
但是不是每一個企業都會像我一樣的幸運,像我遇上樊慕樺一樣,都有一個能賣掉房子來拯救自己的人。2016年的春節是中國經濟的寒冬,很多企業都沒有撐過這個冬天。
春節前的一天我接到了雲陽同鄉寧國倫的電話。由於是10多年的關係加上又同是雲陽人,所以彼此交流都很隨意。
“老海,有銀子沒,能借點不?多少都行。”寧國倫在電話裏撇著哭腔無奈的詢問著。
我太理解寧國倫無奈後麵的期盼了,因為曾經我也是這樣一次次勉為其難的拋下自尊向各種朋友張口借錢。
“老寧,不是我不借你,我是真的沒有錢,公司在年前已經關停業務了,現在公司隻剩下兩個人。一大堆的債務要清算。”我如實向於輝說著我的情況。
“什麼情況?”?寧國倫很吃驚。“前一段不是還好好的嗎?我還看見你參加比賽。怎麼就一下成這樣了。”
“唉,一言難盡,回頭見麵告訴你吧。你是啥情況?這麼急著借錢?”
“唉別提了,去年貸的一百萬貸款,銀行今年看形勢不好,抽貸了,不再續貸,你也知道今年的經濟情況,哪有錢還上一百萬啊?這不挨家到處湊呢。”
寧國倫做的不是實體經濟,是廣告文化產業,由於互聯網新媒體的崛起,傳統紙媒已經風光不在,靠以前代理報紙廣告,買斷電視台的黃金時間電視廣告已經沒有利潤,就是給企業製作廣告在經濟下行的情況下也很難接到單,各大企業紛紛壓縮營銷費用,就是接到單往往也是墊資,要賬的困難更是讓很多公司寧可放棄也不願意接單。所以一大批傳統廣告公司也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寧國倫的廣告公司就是其中一家。
短短溝通後,寧國倫就急著向別人借錢去了。我的內心卻久久不能平靜,一是沒有幫上朋友的忙而深感愧疚,二是寧國倫的話讓我心有餘悸,8月份的續貸如果不能順利過關,那我將麵臨和寧國倫一樣的情況。銀行抽貸是對企業最致命的一擊,往往會將瀕臨絕境的企業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是啊,銀行從來不做雪中送炭的事。
臨近年關的朋友圈裏也到處散發著沉重的信息。省內一知名的西點連鎖企業好利好蛋糕,在經營了十年後,有五百多家連鎖店的情況下,因資金鏈斷裂,一夜之間上了頭條。創始人及董事長向媒體發布的一封公開信,讓所有的創業人和老板看後都不免扼腕歎惜。
公開信中詳細講述了自己在這一年中生不如死的經曆,和企業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絕境的。字字泣血,句句落淚。被債主圍攻謾罵,拘禁被打,為了償還債務,抵押了自己和所有親戚的房產仍回天無術。他在公開信中寫道:
“我所有社會資源全部枯萎,背負一身債務。每天醒來都不知要麵對什麼樣的困難和事件。而家中的所有親戚因我的連累也失去了住所,被迫走上了房產拍賣的地步。最近已去過一些企業麵試,盡快進入打工狀態,先實現掙工資養家,再實現尋找機會從頭再來。隻要我不死一定會償還大家的債務。一年被追債的日子,對我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洗禮。從高爾夫球場的常客,跌落到居無定所。”
看它起高樓、看它宴賓客、看它樓倒塌......一個全省最大的西點連鎖門店一夜入冬,如今隻剩一聲歎息。無數的企業在先驅或是先烈的道路上掙紮著,徘徊著,它們的今天和我又有何區別?隻不過是債務的多少罷了。
2010年國家放開對民間金融的監管,大力扶持民間金融,而中小微企業迅速發展給了民間擔保貸款公司和網絡金融極大的生存空間。因為大量的中小微企業和我一樣,根本無法從國有銀行貸到款,即使貸到手續也很繁瑣,貸到的資金也少得可憐,根本滿足不了發展。而民間借貸和網絡金融的發展正好滿足了小微企業的需求。哪裏有需求,哪裏就有市場。
2013年開始出現的全球經濟下行,導致了一係列的連鎖反應。出口額的下降、國內產能過剩,房地產經濟的泡沫,煤炭、貴金屬、石油行業的貶值、大量增發人民幣、國際金融對中國的打壓等等讓國內剛剛蓬勃發展的中小微企業,深刻感受到了經濟寒冬的到來。一些企業難以支撐越來越大的各項費用,隻好走向破產或倒閉的道路上,引發了貸款無法按時償還、擔保公司就要承擔擔保責任,而這些營業執照上注冊資金上千萬或過億的擔保公司大多是空殼,借貸的資金也是從上一家公司低息吸納而來,再高息放給企業,一旦企業倒閉,一連串的連鎖效應馬上出現,一個企業的資金鏈斷裂無法按時償還貸款會引起一係列的投資擔保公司的問題,隨著國內企業倒閉潮的出現,於是引發了民間金融擔保公司的多米諾骨牌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