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壹佰伍陸 雲水相逢卜參同(3 / 3)

歡喜佛微一沉吟,道:“心騎,去解開他們左肩後‘肩井’穴……今日慶典非常,誰也不可無酒。”

這“肩井”穴位於手陽明經之頂梢,此穴被製,整條手臂都無法動彈。但別的穴道若被點,解開此穴後,別的部位仍是無法動彈,真氣也是無法流轉,要想以這隻手解開別的穴道,亦是絕無可能。甘寧等人這隻手雖能動了,但除了夾菜喝酒外,還是別無他用。

於是他們就夾菜喝酒。

酒過三巡,歡喜佛目光四顧,又不禁捋須大笑。

這正是他一生事業的巔峰。雖然,他的理想還未能完全實現,但有此佳境,躍馬中原已指日可待。

他焉能不笑?

他的笑聲焉能不得意?

酒,驚人地消耗著,歡樂的笑聲更響。

歡喜佛目光睥睨,笑道:“劉新,你瞧千百年來武林中人有誰能達到本王今日之地位?普天下又有誰能比本王更快活?”

劉新微微一笑,道:“巔峰之後,佳境必下;極樂之歡,必不長久……”

歡喜佛麵色一沉,怒道:“劉新,你莫忘了你此刻乃是本王階下之囚。”

劉新神色不動,微笑著緩緩接道:“活命之藥,必定苦口;忠言逆耳,你不聽又何妨?”

歡喜佛目光刀鋒般凝注著他。

殿堂中的笑聲突然沉寂下來,甄榮、甘寧業已沁出了冷汗,誰知歡喜佛又縱聲狂笑道:“你嫉妒……劉新,你在嫉妒,是麼?你嫉妒本王的成就,又嫉妒本王能娶得個如意的妻子,所以你才會說這樣的話。”

張富悠悠道:“你不生氣?”

歡喜佛大笑道:“能被劉新這樣的人嫉妒,正是應當得意的事,本王又怎會生氣?”

他大笑著長身而起,高舉雙手,道:“你們說該不該為本王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成就痛飲三杯。”

四下哄然歡呼道:“該……”

於是群豪俱都站起,歡呼痛飲。

張富冷冷道:“他們眼見已將進洞房了,咱們眼見已要被殺頭,劉新,你還是沒法子麼?”

劉新苦笑道:“時機還未到來,我又有什麼法子可想?”

張富冷笑道:“時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來?難道要等到咱們人頭已落地的時候?”

劉新道:“縱是如此,也是無可奈何。”

甘寧大笑道:“死就死吧,又有什麼了不起!且待我先痛飲個三百杯再說。”

甄榮幽然道:“我但願現在就死,現在……劉新總算還是在我身邊。”

甘寧舉杯笑道:“劉新,我且敬你三杯……今生我能與你結交為友,總算此生不虛。”笑聲雖然豪邁如昔,卻難掩一種黯然悲愴之意。

他悲愴的並非自己,而是劉新。

英雄們並不畏懼死亡,卻難免傷心離別。

離別……這難道真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聚了麼?

滿堂歡笑,唯獨他們憔悴。

歡喜佛目光斜睨著韓瑩。韓瑩的笑容在珠光裏,珠光又怎及她笑容柔潤?明珠又怎及她美?

那一陣陣淡淡的香氣,仿佛是自迷夢中飄來的。

歡喜佛突然放下酒杯,捋須笑道:“你們留在這裏喝吧,醉死也無妨,本王……哈哈,本王卻要逃席了。”他雖在和別人說話,眼睛還是瞧著韓瑩。

張富咯咯笑道:“不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的確該入洞房了。”

歡喜佛哈哈大笑,道:“張富到底不愧為風流種子。”

笑聲中,門外突有一人快步奔來。

他穿的雖也色彩鮮明,但卻是急服勁裝。他麵上絲毫沒有酒意,但背後卻斜插著柄綠鞘長劍。

劉新目光閃動,道:“這人隻怕本是在宮外巡邏的。”

張富道:“不錯。”

甘寧動容道:“瞧他的神色,莫非已有變?”

張富喃喃笑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

隻見鴉魂快步迎了上去,兩人附耳說了幾句話,鴉魂麵上竟也已微微變了顏色。

歡喜佛目光閃動,已坐了下來,又端起了酒杯。殿堂中人的眼睛,已全都盯在鴉魂身上。

鴉魂轉身奔回歡喜佛身側,低聲道:“外麵有人,說是要為王爺賀喜。”

歡喜佛皺眉道:“賀喜?……本王今日婚典,你們已傳出去了麼?”

鴉魂道:“喜訊絕未走漏出去。”

歡喜佛一拍桌子,怒道:“既然絕未走漏,別人又怎會知道?”

鴉魂垂首道:“弟子願領防護不嚴之罪。”

歡喜佛麵色稍和,緩緩道:“人多口雜,這也不能怪你……隻是,這些人既肯穿過重重險阻,冒險來到城外,想必來意不善。”

鴉魂賠笑道:“王爺今日之聲威,別人縱然冒險,但能來為王爺賀喜,也是值得的。”

歡喜佛展顏大笑,道:“這話也不差……”

笑容乍露,麵色又沉下,沉聲道:“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鴉魂道:“一行共有九人,還抬著兩口箱子,是要送給王爺的賀禮。”

歡喜佛道:“這些人看來是何模樣?”

鴉魂道:“據十四弟鴉才稟報,這九人為首的乃是‘雲水相逢’卜參同。此人不但有卜測之機,輕功也算得是一流高手。”

歡喜佛沉吟道:“卜參同……本王倒也聽過這名字。隻是……他與本王素無交往,又怎會巴巴地趕來送禮?”

鴉魂笑道:“也許他隻不過是想以此作為進身之階,來投靠王爺門下。

此刻天下武林中人,又有誰不想投靠王爺門下?”

歡喜佛捋須大笑道:“好,既是如此,就叫他們進來吧。反正他們隻有九個人,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則諒他們也不敢玩什麼花樣。”

甄榮悄聲道:“劉新,你瞧這卜參同是真的為了送禮來的麼?”

劉新微笑道:“隻怕未必。”

張富冷冷道:“就憑卜參同這些人,豈非真的送禮來的麼。”

甘寧道:“這‘雲水相逢’卜參同,我昔日也曾聽到過他,在江湖中也可算是頗有名氣,但若與歡喜佛相比,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劉新麵帶微笑,緩緩道:“這其中必定還有著一些你我想不通的古怪,絕不會如此單純的。尤其令我奇怪的,是那兩隻箱子……”

張富冷笑道:“箱子裏難道還會裝著吃人的妖怪不成?否則又能拿歡喜佛怎樣。”

劉新笑道:“那也說不定。”

這時,那兩口箱子已先被抬了進來。

那是兩口極為珍貴的上好樟木箱子,八隻角上,都包著黃金,鎖環自然也是黃金打造的。

抬箱子的八個人,衣著雖然華麗,相貌卻極平凡。這種人走在路上,也沒有人會多瞧他一眼。

但卜參同的相貌卻極不平凡。

他發亮的眼睛是凹下去的,顴骨卻高高聳起;他的頭發黑中帶黃,而且有些卷曲,眼睛卻有些發綠。

他衣著不凡,兩層梅花套裝,雙肩及袖邊著以淡藍色繡花錦布,比輕紗裝看上去更大氣,給人一種濃厚的傲骨嶙峋。。

甘寧悄聲道:“江湖傳言,都說這卜參同來曆不明,而且身懷一種道門的神秘武功。不知這卜參同,是否真有傳言中的本事。”

張富忍不住問道:“什麼神秘的武功?”

甘寧道:“江湖中人言人殊,誰也說不清楚,但聽來那像是一種仙法……”

他微微一笑,緩緩接著道:“這仙法最大的用處就是逃走。”

張富皺眉道:“逃走?”

甘寧微笑道:“學會這種仙法的人,隻要是逃走,誰也攔不住他,誰也追不著他。江湖傳言卜參同輕功無雙,隻怕也與這種仙法有關。”

張富嘴角也不禁泛起一絲微笑,望了眼同樣深諳此道的劉新,喃喃道:“逃走,這倒有趣得很……”

箱子已抬到歡喜佛麵前的石階下。

廳堂中,人人目光俱都被卜參同奇特的相貌所吸引,誰也沒有去留意那八個抬箱子的大漢。

歡喜佛的眼睛,也在瞪著卜參同。

但,在逼人目光注視下,卜參同還是走得安安詳詳,四平八穩,甚至連衣玦都未搖蕩一下。

樂聲仍在繼續著。

廳旁一個高亢嘹亮的聲音喝道:“瘦仙人,窮活計。不養丹砂,不肯參同契。老屋穿空白鶴笑。一雙丫,兩頓缽,臥三覺飽。旁人笑我生涯拙。”

卜參同腳步加快,前行幾步,躬身道:“峨眉卜參同拜見王爺,恭賀王爺大婚之喜。”

歡喜佛在座上微微欠身,笑道:“閣下遠道而來,小王如何敢當。”

卜參同道:“晚輩久慕王爺威名,隻恨無緣拜見,今日冒昧而來,王爺如不見罪,已是晚輩之大幸。”

歡喜佛哈哈笑道:“卜官人說得太客氣了,快請一旁寬坐。”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左右早巳在階前安排好錦墩低幾,卜參同眼觀鼻,鼻觀心,垂首走到座前,卻不坐下,躬身笑道:“多謝王爺賜座,但晚輩卻要等到王爺將晚輩帶來的區區微禮笑納之後,才敢坐下。”

歡喜佛捋須笑道:“勞動大駕,已不敢當,怎敢再受閣下的厚禮?”

卜參同笑道:“王爺富甲四海,世上再無能人王爺法眼之物,晚輩自也不敢將俗物送來。幸好機緣湊巧,使晚輩能略表心意,王爺如不肯笑納,未免令晚輩太失望了。”

歡喜佛大笑道:“既然如此,小王隻有生受了。”

笑聲突頓,目光灼灼的盯著那箱子,沉聲接道:“卜官人既這麼說,箱中之物,想必能令本王大開眼界,本王實已有些等不及想瞧上一瞧。”

卜參同躬身笑道:“此物的確有些特別,晚輩的確是花了一番心機才到手的,如能博王爺一笑,也就不負晚輩的一番苦心了。”

他微一拍手,那八條大漢便已將箱子抬到石階前。

這時殿堂中數百雙眼睛,無一不是盯著這箱子,都一心想瞧瞧箱子裏裝的究竟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隻有新娘子韓瑩,她那雙隱藏在珠簾後的朦朧的眼波,卻未去瞧這箱子,反而在瞧著歡喜佛。

她看來似乎對這箱子裝的東西全不感興趣,又似乎是早已知道這箱子裏裝的是什麼。

箱子雖有鎖,卻未鎖上。

卜參同碧眼中閃動著詭秘的光芒,緩緩打開了箱子,笑道:“晚輩謹呈上活禮一份,請王爺過目。”

話聲未了,殿堂中已發出一片驚呼。

這箱子裏裝著的竟是個活人。

一個幾乎是完全****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