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久,常思豪收整思緒,站起身來,繼續練習發力,然而皮筏乃是漂於水上,他發力之時,腳下挫動,皮筏起伏不定,終是發不爽利。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從上遊下來的時候,水流很急,為何你和寶福公公在皮筏上能站得這麼穩當?”
小墜子不以為然:“其實這些都簡單透了,隻要你天天從上遊撐筏子往下漂流一遍,知了水性,也就明白了。”見常思豪還在費心思考,往水裏一指:“你看,那些水草,根長在水裏,上麵的葉子卻順著水動,若是挺得直直的,水的衝勁都傳到底下,早把它的根拔起來了。”
常思豪心想,這便又是鬆的問題了,有來力加到身上時,身子鬆著,便能將力化了,若是僵緊,便如那插進水裏的竹杆,插得再深,也會被來力衝歪衝垮。二人叉了幾條大鯉,拿柳條拴了,回到草屋小院,常思豪把自己所悟跟寶福老人說了,老人笑道:“你所悟的,是舍己從人的道理。這四字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極難,對敵之時,人心裏都有個對抗的勁兒,敵人出招,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格擋,以力抗力,出自本能,最難改變。而若想真的做到舍己從人,除了改變心念,還要懂得聽勁。”
常思豪心下大奇,問道:“勁又無形,怎麼個聽法?”
老人拿了兩根木柴,一根扔給常思豪,兩人如持劍般握著,老人道:“你來刺我試試。”
常思豪腰力一催,木柴直奔老人麵門,速度不知比當初城頭戰番兵時快了多少,心中又喜又驚,喜的是自己進步之快,驚的是怕這一式傷了寶福老人。哪料老人手中木柴輕輕一揮,搭在常思豪那根木柴身上,常思豪就覺手中的勁力雖未受阻,卻改變方向,軟軟偏向了一邊。他揮動木柴往回勾撩老人腰際,可老人手中的木柴,卻像粘在了他那根木柴上一般,無論他如何使勁,向哪個方向使勁,居然都被老人粘化而去,半分勁力也施展不出。
寶福老人笑道:“這便是聽勁。你身體發力,最終必會傳至木柴前端,而我透過它方向和力道的變化,便可聽出你體內發勁的所在,隻要順你勁路施為,自可破壞你發勁的中心,所以你縱有再大力氣,也使不出來,這便是舍己從人的道理。”
常思豪隻覺其中精妙之處,實在難以琢磨,跪倒於地道:“此中精妙,實難索解,常思豪願拜您為師,從學武道!”
老人一笑:“我一個鄉村野老,哪懂什麼武道,你快快起來,別再捉弄我這老頭兒了。”
常思豪道:“您老人家講解武術訣竅頭頭是道,必是前輩高人,隱居於此……”老人打斷他道:“我年輕時確實練過幾天武術,卻不是什麼前輩高人,你可別再如此稱呼我。我聽你講述助程大人守城對抗番兵事情,歡喜你是個血性男兒,故對你功夫的缺陷稍加指點,算不得什麼。我自問沒有傳道授業解惑的能力,這事你休要再提!”
常思豪不聽,額頭點地,隻是長跪不起。
老人望他良久,搖了搖頭:“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發乎一意。你本身悟性極高,何用人教?若真有心拜師,不如去叩拜黃河,師法天地,假以時日,自有所成。”
“叩拜黃河,師法天地?”常思豪喃喃重複此語,咀嚼著其中意味,不由得癡癡發愣。